县衙,吏房。
有专门的吏员统计案卷,给不良人分发负责的案子。
“叫什么名字?”
坐在桌案前的吏员留着两撇字须,低着头,语气傲慢。
同样是县衙底层人员,吏员们却有些看不起这些不良人。
“陈肃。”
“庞光。”
吏员惊讶的抬头看了眼两人,随后转为轻视,“等着”,转身去了里间,一直走到最后的书架前。
书架上摆放着许多卷宗,每叠卷宗封面都有不同的标记,红、蓝、黄、白。
吏员从一叠封面标记为红色的卷宗中挑出一张后回到桌案前。
“拿着,你们两个的案子,情况都在里面了,限期三日办结。”
庞光率先接过,瞄了一眼,随后尴尬的发现自己不识字,老实交给了陈肃。
这一幕看在那吏员眼中,脸上轻视之色更甚。
陈肃接过帛书,繁体字对他来说没有难度,看了眼后塞入怀中,领着庞光出了县衙。
有旁的吏员凑过来,小声的说道:“这两人看起来挺年轻的,这是得罪人了?”
“上头的意思。”字须吏员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可惜了。”
随后两人各自回了桌案。
在他们眼中,取了标红的案子,就要倒霉了。
衙门卷宗自有一套摆放的规矩,不同的案卷都作了不同的标记。
白色代表最简单,可轻易侦破,黄色其次,蓝色是较难却有线索的案子,而红色则代表“无头案”。
这些标红过的案件都是些毫无头绪难以侦破且上头规定的期限将近的案子,往往这类案子无法侦破的话,最后都会用非常规手段来结案。
而现在,陈肃就接到了一桩这样的案子。
这是一桩失窃案。
按常理来说,失窃只是小案,算不上什么,然而这桩案子的性质却有些不同,因为失窃的这户人家身份有些不简单,太常丞苏践言府上。
太常丞是个什么官呢,其实就是太常寺寺丞,从五品下,是个闲职,在洛阳也算不上位高权重。
但任太常丞的苏践言的身份却有些不简单,他的父亲乃是文昌左相苏良嗣,当朝宰相。
宰相儿子府上遭了贼,县衙派人查了许久,半个月过去了,案子迟迟没有进展,东西丢了,贼没抓到不说,是谁偷的、怎么偷的也不知道。
苏府说了,若还是找不到丢的东西抓到窃贼,少不了就得参一本洛阳县令尸位素餐。
县令吴本修压力巨大,自然而然就给了陈县尉最后期限,要求他五日内抓住窃贼,给苏府一个交代。
于是乎,这案子就要用非常规手段来处理了。
陈肃简单将案子情况和庞光说了一遍。
“县衙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来,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这怎么能查出来,摆明就是为难咱们。要是没抓到窃贼,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应该只有两种结果。”陈肃沉吟道:“一是案子破不了,咱们被推出去担责;二是随便弄个窃贼出来顶包,但出了问题还是咱们顶锅。无论哪种结果,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咱们怎么办,就没别的办法了?”
“有,那就是破了它。”陈肃的眸中有一丝神采闪过,“抓到窃贼找到失窃物品,一切就OK了。”
“欧什么?”
“没什么。走吧,去苏府。”
陈肃下意识说了句英文,赶紧一带而过。
时间紧迫,两人不敢耽搁,急忙前往苏太常丞府上。
苏践言府邸在尚善坊,与他父亲苏良嗣并不共府。
尚善坊比修文坊还更靠近皇城,这里坊住的贵人更多,来回巡狩的武侯更多,陈肃两人就被查验了两次身份。
轻声敲响苏府侧门,一门子开了一丝。
“两位找谁?”
“这位兄弟,我们是县衙的差役,来调查苏府失窃一事。”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陈肃表现的和气些,递上不良人腰牌供查验。
门子看了眼腰牌,确认没错后,冷着脸说了声“等着”,门阖了上。
过了片刻,侧门打开半边,门子领着另一人出现。
“两位,我是苏府管家,姓秦。老爷不在,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答复你们。不过你们已经来过两拨人了,该说的我们也已经说过了。”
之前县衙确实让人上门查探询访过,最后甚至抓了好几个飞贼,结果一个都不是。
“有劳秦管家,我们想去失窃的地方看看,可否行个方便?”
“那你等等,我去请示下夫人。”
又等了会,秦管家回来,将两人让了进去。
苏府是标准的时下流行的官家建筑格局,过了门口照壁就能看见一座小型假山,一小池堂呈圆形围着,水不深,里面点缀的种着些雨荷,几尾金鱼聚集在水中。之后便是正厅侧房,再往后便是后房内院。
陈肃跟在管家后面,一边快速的扫过苏府景色,一边问道:“秦管家,我看之前的案卷宗上说,府上丢的东西主要是一些文玩之类的?”
“没错,失窃的是老爷的书房,里面摆放的是些古书典籍、文玩字画之类的。”
案卷上曾记载,苏府失窃文物若干,一方砚台,四幅字画,一块玉签书签,两支毛笔。
秦管家继续道:“我们老爷说了,其他东西可以无所谓,但那方砚台是必须要找到的。”
庞光疑惑道:“那个砚台很贵嘛,很值钱?”
“呵,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秦管家自豪道:“我家老爷那款砚台貌似普通,但它可是大家蔡伯喈先生用过的,世间已经找不见几方了,意义非凡。”
“蔡伯喈是谁?”庞光好奇道。
秦管家一滞,给了副无知的眼神。
陈肃轻声解释道:“蔡伯喈先生名叫蔡邕,汉时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也就是蔡文姬的父亲。”
“哦,蔡文姬我知道,早说她爹不就是了。汉朝的砚台,那可真是有些年份的老物件了,确实值钱。”
蔡文姬这个人,庞光是听过的,基本都是从勾栏酒肆中听说的,多是些花边故事。
秦管家气的拂袖,哼了句粗鄙,要不是看在这两人是不良人,还要仰仗他们寻到失物的份上,早就赶出去了。
三人经过一条长廊两条小道,来到一间厢房前。
“两位,前面就是老爷的书房了,一会还请静声些,我家小公子就在旁边屋里读书,莫扰了!”秦管家面无表情,语气更冷了。
陈肃只得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