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分洛南和洛北。

以洛水为界，洛南住的富人更多，而洛北则贫民聚集。

在洛北靠北市的立行里坊中有座较为隐蔽的赌坊，叫做严记赌坊。

大半个时辰后，陈肃和庞光出现在了赌坊门外。

“累死我了，我说小方，不就赌钱嘛，赌坊有的是，咱们何必大老远跑这边来。”

庞光抹了一把汗，才四月，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

“谁说咱们来赌钱，进去吧。”

“不赌钱咱们来干嘛。”

陈肃没回答，他已经率先踏进了赌坊。

之所以来严记赌坊，那是因为陈肃知道，这家赌坊和别的赌坊不太一样，因为它有三楼。

掀开门帘，一股热浪来袭，伴随着汗味、脚臭味、以及说不出口的混杂在一起的怪味。紧接着便是喧嚣的喊声灌了过来。

“买啦，买啦，买定离手···”

“押，快押，押大赔大，押小赔小，押姑娘赔大嫂···”

“大大大···小小小···开嘞···”

有些昏暗的大厅内几张赌桌前围满了人。

墙角几个穿着短褂敞着肌肉肚皮的壮汉时刻看着场子，两人一进场便被死死的盯着。

陈肃和庞光以前也是混街面的，赌场也是进过不少，偶尔也玩上几把消遣，自然给出的状态不会让那些壮汉觉得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很快，看守们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转到下一拨客人身上。

一般的赌场有两层楼，一楼散客，二楼贵宾，而这严记赌场却是有个三楼。

观察完整个赌坊后，心中有数，陈肃嘱咐庞光在大厅等会，直接登上三楼。

三楼楼梯口有两个壮汉把守，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直接拦住了陈肃，也不说话。

陈肃伸手入怀，掌中多了枚铜钱，并不是开元通宝，上面写着“严记”二字。

见此铜钱，壮汉立刻挪开一步，放陈肃入内。

将铜钱放回怀中，陈肃暗道果然没猜错，这严记赌坊三楼就是道上说的消息铺子。

道上一直有个说法，说这洛阳城中有一间赌坊，专卖各种小道消息，无所不知。但是具体在哪里，哪家赌坊却没人透漏，只是听说在三楼，不是谁都能进去，得有凭证。

陈肃身上这枚严记铜钱是前身偶然获得的，只是他并不清楚用途。

当侦探陈肃见到这枚铜钱时还不清楚具体用途，可偶然听说有个严记赌坊后，立刻便联系到了一起，推测这枚铜钱是信物，严记赌坊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消息铺子。

三楼只有一个房门，挂着厚重的布帘。

揭开布帘，便是一处柜台，柜台上方垂着布帘，使得柜台外面看不清里面。

一个人影从黑暗处隐出，外貌逐渐清晰，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

“客官想买什么货呢？”

“我想知道四月初七太常丞苏践言府上失窃是谁做的。”

陈肃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摆在了桌面上。

男子瞄了眼那串钱，没动，陈肃又添了一串，男子却伸出手推了回来。

陈肃这才明白对方不是嫌钱少，而是不清楚。心里也就明白，消息铺子也不是万能的。

钱再次被推了过去，陈肃换了个问题，“我想知道这半月以来，有谁在卖顾恺之的《女史箴图。”

《女史箴图是顾恺之非常著名的画作，而苏府失窃的字画中就有这么一副，不过是高仿品。

既然那个贼不一定是懂行的，很可能当真的在兜售，因此陈肃有此一问。

这一次，男子动了，伸手拿走那串铜钱，回了两字：“鬼市”。

洛阳除了有南市北市，还有个鬼市。

鬼市如其名，一直都很神秘，没人知道它到底在哪，因为它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组织的，却一直存在，即便是官府也取缔不了。

而这样的交易市场自然成为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销账的好去处。

“怎么去鬼市。”

陈肃又添了一串钱。

尖嘴猴腮男子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后，男子开口道：“今晚子时，城南三里老槐树下，口令今夜甚美。”

“多谢。”

幸好今天出门前他姐给了他几百文钱，不然还真不够。

陈肃告辞转身，男子拾起钱串重新没入黑暗中。

庞光在一楼正赌的开心，今天运气极好，才押了几局就赢了不少，陈肃拍了他肩膀，示意走人。

“小方，咱们现在去哪？”

“买衣服，吃饭，睡觉，出城。”

“？”

庞光抓了下脑袋，怎么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兄弟了，莫不是吃了闷棍得了脑疾。

正如陈肃说的那样，趁着宵禁城门关闭之前，两人到了城南三里处的老槐树下。已经在此等了两个时辰，庞光也总算知道接下去要去哪里了。

两人的打扮都有了些变化，陈肃穿着长袍，腰间挂一玉佩，手中拿着纸扇，俨然一副公子哥模样，而庞光却是一身跟班打扮。

“凭啥你是公子，我就得是下人打扮。”

陈肃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咱们两个，是你更像公子哥，还是我更像。”

一句话说的庞光毫无脾气，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更像仆人。

来之前，他也问过陈肃为何要这样打扮，陈肃也和他解释过。

贼偷了东西一定会寻找买家销账，既然已经打听到鬼市有线索，自然要来这里。至于要这样打扮，那是因为贼在暗我在明，主动去找贼如大海捞针，与其这样不如让贼主动找上门来。

当然，这也仅仅是试一试，成与不成不好说，但至少看起来是个更好的办法。

一直到了差不多子夜时分，一辆马车慢慢的驶到了老槐树这边停下，赶车的带着一张鬼面具，不言不语。

“今夜甚美。”

陈肃喊出口令，车夫便点点头，递给两人各一张面具，示意两人上车。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便看见前方灯火通明。

也不知是现在是在具体哪片树林之中，一片空地，一排排的灯笼火把把这一片空地照亮。

这里有不少商贩铺席为摊，铺开各种货品做起了买卖；往来间已经有不少买家行走各处谈钱，或讨价还价或付钱成交。

这俨然就是一个小集市，唯一诡异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带着一副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或许这就是被称“鬼市”的原因吧。

天不热，深夜反而有些冷，下了马车的陈肃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假模假样的扇着，接下来就到了施展演技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