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堵车,何梦蕊到达音乐喷泉时,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以为盛默不会等她,下了车急急往广场奔去。
找了好一会,她在喷泉边看到了他。
这个时候,人群已经离开了喷泉,去往别处玩了。喷泉边冷冷清清没什么人。音乐和灯光也停了。
天知道,当她看到他站在那里时,她多感恩上苍让她再次遇到他。
她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默,默!真好,你没走。”她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腹部。
“何梦蕊,你先放开我。”盛默吃了一惊,他要拿开她的手被她拒绝了。
她努力地抱住他。
三年前,她放走了他。他根本不知道她每一天过得有多难过。
她不想再放走他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希望能博得他的回头。
盛默终于从她的圈抱中挣脱开,转过身来面对她。
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还戴上了他曾经送给她的两世欢银手镯。那是他送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当时他想给她买玉镯,她说她喜欢银的,挑了这个两世欢银手镯。
她泪眼婆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究竟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见面谈?”他淡然道,低下视线瞥了她一眼。
她眉眼如初,只是他再看她的心态已然不能回到当初。
“默,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她满怀期待地望向他。
他微地一怔,眼波微动,慢慢地转开了视线。
广场路边的公交车站牌来了一辆公交车,刹车踩的有点猛,“噗”地一声大响传过来。
是886路公交车,李悠悠跑上的就是886路。
她偷亲完他就跑了,该是回家去了吧。
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她偷亲他的画面,触电般的感觉。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唇。
“默?”何梦蕊失望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竟然在走神。
她以为他对她还有一点放不下,所以她决定堵上他这一点放不下,提出复合。
“盛默,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她问。
他慢慢地转过来视线,“哦,你想复合?”
“难道,你不想吗?”
“你以为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呢?”他嗤笑一声,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当初是我提的分手,我知道你怨我,但我是有苦衷的。”
“想分手就说和我不合适,想复合就说自己有苦衷。何梦蕊,你玩我呢?”
“默,我当时是病了,我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我当时真的没办法继续跟你走下去。”她揪住他右手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他抬手,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他的嘴角因为愠怒而紧紧抿着。
“这么说,你现在把病治好了,所以你又想回来找我了?”
“……”
“什么病?”
“……”
“我们在一起的五年,感情是塑料做的吗?你生了病,居然可以瞒着我,狠下心跟我分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值得你信任?我不能跟你共患难?”…
她低下头,沉默。
他和她在一起的一千多个日子,整体是那么美好,纯真。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非她不娶。他第一次最纯真的爱都给了她,那么努力地迎合她的一切。
她喜欢什么,他便喜欢什么。她不喜欢什么,他便不要什么。
她对他有时若即若离。今天热情似火,明天可能冷若冰霜,他时常因摸不清她的脾气而苦恼。有时,她能一连好几天躲起来不见他,但他从来没怪过她。
“何梦蕊,你说话。”他低低地吼了一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和她之间关于过去还有什么不能袒露心扉的。
“我……我有亲密恐惧症。”她的脸上浮起一丝难堪。
身为心理学专家,她有亲密恐惧症不能自治,可笑吧。传出去,谁会信。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件事她从不告诉别人,面对盛默,她更是难以启齿。
离开他的日子,她想尽办法给自己治病。
失去了他热烈的爱,她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更加麻木。
“怪不得……”他喃喃自语。
回想起她过往的种种表现,是有点不同于常人。他那时不懂,以为她生性敏感,心思细腻,脾性有点变化无常。有时不愿意跟他敞开心扉,甚至是身体上也不能……
“你怎么会生病呢?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这个病很难治?”
不远处的壁钟传来十次打鸣。九点整了。
晚上,喷泉每到整点就会喷水。放音乐,打灯光。八点一次,九点一次,十点一次。
这个时候,人群又围过来。他们被人群挤在中间,紧紧地挨在一起。
她无措地揪住他的衣角。她不喜欢人群拥挤的感觉。
秀气的脸蛋上涌出恐惧之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带她突破包围,走到外面的空地。
“我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盛默,你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好不好?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求你了。”她的声音含着一丝丝颤抖。
比起这个病,她此时此刻更害怕他的转身。
一旦他转身,她这辈子也许再也不能让他回头了。
他心情十分复杂。他不能说不,也不能说好。
如果她没有生病,当年离开他只是因为她不再爱他,那么此刻他倒能坦坦荡荡地拒绝她。
然而面对一个病人,还是自己深深爱过的一个女孩,他忽然间于心不忍。
他望着星夜,声音缥缈。“何梦蕊,你曾经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啊。从来都是我追着你跑的,你今天何必如此,只会让我轻看你。”
“那,你还能继续追着我跑吗?我绝对不会再躲了。”她双眸晶亮亮的。
她又上前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今晚,她抱了他两次。
心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
她已经很勇敢地迈出了一大步。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我累了,先回去了。”他拆开她的双臂,头也不回地对她说道。
他身心俱疲。
偌大的广场,人来人往,笑声不断。
他离去的背影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模糊。
泪水迷了她的眼。
喷泉那边人群又散开了。她走到喷泉边,泉水抛洒出来的细细碎碎的水珠散在空气中,蒙在她的脸上。
她抬手摸了一摸脸颊,冰冰凉凉的。
不知是水,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