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老爷子来了,明家老爷子来剧组了。”
片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紧张兮兮。奔走相告。
贾平凡的心一下揪得紧紧的。
电影第一次开拍那天,明朗和明琛在剧组里坐镇,搞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
他们离开以后,大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们大忙人不会再来了。
没想到,明老爷子又来了!
贾平凡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带上几个工作人员出去欢迎他。
北京的天阴沉沉的,但是没下雨。那个下大雨而且有她的城市已经远在千里之外。陆凉枫坐上分公司派来的车,一路望着窗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天空,遥遥忆起许多事。
一切恍然如梦,仿佛不曾发生,他似乎不曾去过樱花市,而心里头的遗憾分明刺痛入骨。
负责接待他的三位分公司领导见他沉默寡言,以为他对分公司上季度的业绩不满意,均不敢大声喘气,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
南方很多地方的洪灾愈发严重,上了新闻头条。晚上,从为他接风的酒宴回来之后,他在酒店随手打开电视,听着新闻,一边用笔记本处理工作邮件。
米歇尔的跨国电话打过来了,他敲着键盘的手猛地一滞,米歇尔一般不轻易给他打电话。他拜托她的事,兴许是有眉目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点下接听键。
“噢,我的天……”米歇尔的开场白听上去充满怜惜。
他皱皱眉,“米歇尔,发生什么事了?”
米歇尔深呼吸,难以启齿。
“你查到了,对吗?”他猜到一定是查到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不然米歇尔这种钢铁女强人,不会发出如此喟叹。
米歇尔年轻时曾以驻华记者的身份在北京工作过一段时间,也曾在集宁市生活过两年,业务能力出众,她在国内多个城市有很多人脉。后来回到德国,和朋友一起创办经济杂志社,如今她的杂志社在业界十分著名,就连国际金融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张楚明,或者说是夏心悦,她对于你来说是不是特别重要?”米歇尔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是,非常重要。”不然他不会轻易找米歇尔帮忙。
“hepirl,张楚明在变成夏心悦之前,还有一个身份,叫赵若希。我敢保证,调查她的事情,是我所有工作里最艰难的一个任务,她的生活轨迹太绕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就像一部电影。”米歇尔说。
一想到陆凉枫深爱的便是那个可怜的女孩,米歇尔更是止不住地心疼。
“赵若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楚明和夏心悦之间的联系就像发生断层一样,他派去调查的人总是查不到,若不是他认出夏心悦就是张楚明,恐怕他查来查去到头来会落个空。原来两者差一个赵若希。
手机上突然有他的来电,她不能接,这里声音如此嘈杂,还有广播音。她不能让他知道她来了。…
她按掉不接,马上回复他短信。
抱歉,小组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他低头看短信,一边跟随检票的队伍往前挪动。
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祝你一路平安。
薄薄的泪纱蒙上她的眼睛,她隔着玻璃望见他离检票口越来越近了。
在我心里,不管你是张楚明,还是夏心悦,你永远是我珍视的明明。紫麟府的房子密码我不改,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别忘了去帮我给多肉浇浇水。
好。
她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她捂住嘴巴,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陆凉枫,你也永远是我珍视的明明。永远是。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拥有同一个简单的名字,无论如何我会一直记得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你,你就像另一个我一样。明明,你一定要幸福。再见。
他打完这行字发给她,眼角发灼,痛到几乎要掉下泪来。走到检票口了,他收起手机,忽然想回头看看来时的入口。尽管不抱什么希望,他还是往回瞥了一眼。
而这一眼,似乎瞥到一个清瘦熟悉的身影,站在一处玻璃窗外!
她慌得躲到旁边的墙壁边上,他好像看到她了。
这么多人,如此嘈杂的环境,离得那么远,只瞥到一眼,他应该是认不出她的。她这样自我安慰。
陆琛明,祝你幸福。
她回给他信息。没办法相拥的人总该认真道别一场,毕竟在彼此的生命中留过深深的痕迹。
他已经走进站台里去了。站在冷风中,望着灰茫茫的天地间不停倾覆的大雨,他的眼圈红若炎日。
没有你,我的人生怎么会完整?怎么会幸福呢……
他觉得她太自以为是,太高估他了,以为他没有她还会幸福!这些年他过的日子,她根本不了解,他是靠什么支撑走过来的。
白龙一般的长车疾驰而去。
他终于是走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灵魂,轻飘飘地飘在天地间的雨幕中。
地上的雨水流的湍急,漫过她的脚,冰凉刺骨。
她走出很远很远,才打到车回家。
夏秋在沙发上刷抖音,听到门响动,惊得坐了起来。夏秋不知道她请假一事,本该上班的时间,她如落汤鸡一样回到家里,夏秋吓坏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夏秋忙拿来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赶紧换一身衣服去,会感冒的呀。”
她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找衣服,换上。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夏秋去厨房煮红糖姜汤,想到今天是陆凉枫离开樱花市的日子,心下明白几分,不由得长叹气。
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还要推开他呢?
夏秋难过地揩了揩眼睛,是她自己当年遇人不淑造的孽啊,却连累了女儿的人生。自责、愧疚、懊恼,意难平。…
盛默去五楼大厅找夏心悦,发现她请了一下午的假,说是家里有事。
电话打过去,她接了,虚无缥缈的声音好像来自外太空。“喂,有事吗?”
“你身体不舒服?”盛默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
“没有。”
“陆凉枫走了,我早上太忙,没能去送他。他叫我把一个玉貔貅送给你,我来五楼找不见你,就先放你抽屉里?”盛默很无语,陆凉枫送给她的玉貔貅是从他那里套到的,好一招借花献佛啊。
“他,为什么给我?”
“他说你喜欢辟邪的东西。”
他从哪里得知她喜欢辟邪的?是因为见过她玩转经轮戒指吗?那个戒指她收起来好些天不碰了,她从来不信邪,又怎么会喜欢辟邪。他啊,对她的一点小事都那么关切,而她什么也没为他做过。
“放抽屉吧,谢谢你。”
“他嘱托我多照应你,以后你有事尽管找我,我尽力帮。”盛默叹口气,心里发牢骚:他也真是的,自己走得干脆,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我。
“谢谢。”以她的性子,她又能有什么事拜托盛默,他多此一举,但足以温暖她沉入冰渊的心。
她挂了电话,再不挂,盛默该听见她心碎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