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精神波长以宁云为圆心扩散出去,很快覆盖整片群青丛山。
下一秒,宁云睁开眼睛。
重首雀仍在群青丛山,安逸地守着宝果,浑然不知危机的迫近。
现在的身体资质有限,宁云无法发挥百分之百的能力,留下了一点痕迹,大概被人察觉到了。
算了,无伤大雅。
隔壁房间,埋头苦读的周老隐隐有所觉,抬了一下头
“错觉吧。”
周老咕哝一声,重新沉浸到书本的海洋。
一楼大厅。
坎蒂丝眸光微动,环顾一下四周,最后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露西身体倒向坎蒂丝,抬起胳膊搭上她的肩膀:“怎么,想念你的小情郎?”
坎蒂丝神色冰冷:“你明知道,方才似乎有精神力扫过去了。”
“我们连那是不是精神力都没法肯定,反正对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管太多做什么。”露西笑嘻嘻道,“倒是你的眼睛第一次在陌生男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肯定有情况!刚才的少年挺不错的,出身高贵,青葱可口,你不如认真考虑一下,老惦记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话未说完,一股沉重恐怖的压力降临到露西身上。
她睁大眼睛,像是压在了沉重的山岳之下,又像是掉进深海的溺水者,肺部的气体全数挤压出去,被难以言喻的剧烈室息感缠绕。
如同失去润滑的生锈机械,露西的右手一卡一卡地僵硬抬起,尖锐的指甲停留在脸颊表面。
“你要毁我的脸?”露西笑容不变,“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脸,如果明天不能彻底痊愈,影响上镜,我真的会生气。”
坎蒂丝无动于表,眼神死寂。
露西的指甲毫无停滞刺入脸颊,向下划去,留下刺眼的伤痕。
划到一半,露西挣脱坎蒂丝的控制,带血的指甲刺向坎蒂丝。
坎蒂丝身形一闪,瞬移般绕到露西身侧,手掌一拍,露西的后背被砸得凹陷,瞬间砸穿地板,陷进地底。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
深渊恶魔再生能力强大,断胳膊断腿都不是事,脸上几道口子而已,不到明天就能好了。
业内的人都知道,露西将坎蒂丝视作最大的对手,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开始撩拨坎蒂丝。
坎帮丝又有块致命逆鳞,一碰就炸。
她们每次见面,基本都以露西躺下告终。
不过两位魅魔是有敬业精神的,懂得分寸,不会闹得过火,更不会影响拍摄。
能把两位魅魔一起邀请过来,导演自己都很惊喜。无论露西或是坎蒂丝,本身就是热度保障,更别提两位魅魔之间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谁不爱看?
这期节目妥了啊!
坎蒂丝居高临下俯视地底狼狈的露西:“你该庆幸,我的脾气比以前好得多。”
露西彻底撕破笑盈盈的面具,擦了把脸上的血液与灰尘,恶狠狠回视坎蒂丝。
什么脾气变好!不过是发疯够了,不愿承认逝者再也回不来,于是向对方可能喜欢的类型靠拢,沉浸在可悲的虚假妄想中罢了!
坎蒂丝不清醒的一段时间,甚至会对着空气说话,回到幼年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姿态,露西想起来都要发笑!当然,露西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否则就不止挨一顿揍那么简单了。
如果不是露西没用魅魔的方式变强,面对坎蒂丝,也不会如此弱势。
魅魔需要不停引诱他人,也享受如此。
坎蒂丝走出了一条新道路,依靠对死去之人的爱意,她便能源源不断变得强大,比许多魅魔更强。
别人提起坎蒂丝,都称赞她与众不同,是魅魔中独一无二的高岭之花,一个本应在黑暗中苟且的恶魔,竟被奉为高洁的圣女。如果露西跟其他魅魔的做法相同,就永远比不过坎蒂丝的特殊性。
露西不要比坎蒂丝弱。
这条路非常艰难,是和魅魔深入骨髓的本性作斗争。露西无法想象自己会深深迷恋某个人,坎蒂丝的前车之鉴,令她也不敢走坎蒂丝的路。
能把只图享乐,无血无泪的魅魔折磨成这样,感情实在太可怕了。
露西不禁怀疑,坎蒂丝喜欢的,真还是当初那个人吗会不会是坎蒂丝在积年累月中不断美化了回忆,喜欢上一个虚无缥纱的美好幻影,把自己困进越系越紧的死结,再也出不来?
“砸坏的地板我赔。”坎蒂丝对不知所措的服务生说了一句,面无表情走上楼梯。
回到房间,坎蒂丝瞬间脱力,倒上床铺。
对着天花板放空大脑,眼神涣散,发了会儿呆,坎蒂丝缓缓转过身,一手攥紧被褥。她对宁云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从其他人身上,捕捉到有关那个人的影子。
被坎蒂丝珍而重之存放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关不住,倾泻而出。
坎蒂丝从小和其他魅魔不同,魅魔的糟糕本性令她作呕,她讨厌暗无天日,混乱荒芜的深渊魔界,向往和平美丽的人间界,期望沐浴在璀璨温暖的阳光之下。当初,那个人救下坎蒂丝后,要把她送回去。
坎蒂丝不太情愿。
那人问:“为什么?一般小女孩险些丧命以后,不都哭着喊着要回到父母的怀抱?”
“你说的,是软弱的人类,恶魔才不那样。”小坎蒂丝瓮声气回答。
不由自主的,她将心声说了出来。
刚说完小坎蒂丝就后悔了,她的观点在深渊魔界离经叛道,肯定会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吧。
结果,那个人什么都没表示。
小坎蒂丝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那个人不动声色领着她向深渊上方走小坎蒂丝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有些志忑,有些戒备。
恶魔从来都不会对人抱以信任。
即使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直到那一天,小坎蒂丝被带到深渊魔界的裂缝前,看见从人间界渗透进来的小束阳光,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对那个人的所有怀疑顷刻间在太阳底下融化,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