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娘子却什么也不在乎了,“这乱世里,我帮着你们干,本就是给我的孩子讨一口饭吃。”
是为了那昂贵的药啊!若不是无价上涨,屠夫没了活可做,她也没了伙计可做,孩子又得了病,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方才福珠说的对,她也是个母亲。
但她只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孩子才三岁,若是没有人照顾,就会死。她是个母亲,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死。
其中一个婆子不知何时靠近的,从鞋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就捅进彭娘子的胸口。一刹那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彭娘子的孩子是孩子,她的孩子便不是孩子了吗?那个贵人不是她们得罪的起的,当时贵人便交代过,若是此事泄漏,便要她们全家的命。
贵人是说的出也做得到的。
鲜血汩汩,彭娘子睁大眼睛当即倒在地上。
血淋淋的场面,张三连忙挡在两个小姑娘面前。
李四也连忙对珍珠道,“老大,别怕!”
屠夫见自己的婆娘死了,惨叫了一声,跪在张娘子身边,连忙开口,“她被京城里的贵人买走了!贵人出手阔绰!称是秦贵妃的人。”
秦贵妃?
秦贵妃和人口拐卖有关?
这话可不敢乱说。
秦贵妃宠冠六宫,又诞育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哪怕皇后都得让她三分。
官兵都有些害怕起来,这不是他们该听到的事情。
屠夫当即拔出彭娘子胸前的匕首,他知道自己没有活路,刺向自己,嘴角挂着血,艰难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求你们给我的孩子一口饭吃。”
血溅当场,张三再次挡在姐妹二人前。
李四又连忙道,“老大,别怕。”
官兵不想惹事,把几个婆子和汉子带回去,一番审问。救回了春花、春月等数十个姑娘。
只是钟瑶儿,却无人提起,也无人再问。
那是秦贵妃啊,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不是一个知县惹得起的。
这边张乡绅的妻子在床底下找到了银票,知道错怪了小红。
小红明明是给拐了,结果还被冤枉是偷了银票跑了。
张乡绅也知道自己错怪了那个送鱼的小姑娘。
张乡绅道,“原本是想等你坐月子结束了,咱们去郁州的。不曾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张妻有些憔悴,“这孩子也许咱们命里没有吧!”
张乡绅素来是知道妻子是个心软和善的人,从前他花天酒地,到处拈花惹草,经历了这番,他只想以后和妻子好好过日子。
张乡绅搂着妻子,“以后我再不出去厮混了,好好守着你过日子便好。”
张乡绅夫妇二人决定去给珍珠姑娘道个歉,便带着小红一起去了乞丐窝。
张三亲手埋葬了彭娘子的孩子。
那孩子得了哮喘病,就在彭娘子没能回来的那个晚上,去了。
等众人回来去寻彭娘子的儿子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了气息。
冥冥之中,都是因果。
乱世里,死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何况是个三岁的孩子。
张乡绅拿了几串铜板给珍珠,“云州不太平,这个边陲小镇更不太平,齐军马上就要打进城了。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又补充道,“今日晚上我们就去郁州了。”
珍珠接下银子,李四在旁盯着银子眼睛发亮。珍珠便给了他一串铜板,“你们去买些吃的,今晚给给张乡绅他们践行吧。”
这乱世里除了地瓜、土豆,难得有别的东西。
但至少还有鱼啊!
那就做个全鱼宴吧。
今日聚过,来日这些人都不知去了何方?
慕白和珍珠去打水。
远处传来轰隆炮响,珍珠连忙捂住耳朵。
她害怕这样的轰鸣声......
云州城扛不住几日了,马上就要破城了。
百姓纷纷四处逃窜。
有拖家带口的,也有孤零零一个人的......
形形色色,唯一不变的便是脸上的仓皇之色。
慕白似乎想起彭娘子来,叹了一声,“有的人不是生来就是坏人,都是这乱世害的。”
珍珠抱着一个破旧木桶,问道,“慕白公子,你以后要做什么?”
慕白看向远方幽幽战火,“踏平这山河!”
珍珠点点头,“有志气。”
这是文二公子的理想啊!
原来文二公子在战火纷飞与流离失所前有过这样一番豪情壮志,只可惜她只陪伴了文二公子三年。是不是也许许多年后,河清海晏,盛世荣华呢?
“哪你呢?”慕白问。
“守着姐姐。”珍珠眸子明亮。
慕白只按照她的话来说,“你也有志气。”
这乱世里守住自己的亲人,不是最大的理想吗?
珍珠合起手掌,“我只愿姐姐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还有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我也愿文二公子,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与她上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会帮姐姐找到家,也会帮文二公子实现“踏平山河”的理想!
众人一起吃了全鱼宴,张三不知从哪里弄到一点酒,虽然是浊酒,众人却难得痛饮。
杯盘狼藉,明明是最普通的菜肴,却吃的那样香甜可口。
用过饭,张乡绅辞别了众人,便带着妻子、小红、往郁州去了。
慕白特意留了一大碗鱼汤,放在锅里热了热。
这是慕白最后一次去见钟老太太。
要离开了,该给钟老太太送碗热汤。
依旧是杨春胡同,第三户人家。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带的不是剑南而是珍珠。
慕白敲了三下门。
等了许久,钟老太太才来开门。
珍珠捧着一碗鱼汤,“给您带了一碗鱼汤。”
老太太原以为是小孙女回来了,可是开门却不是,十分失落。
见着又是那个找麻烦的公子,心烦不已。
赶紧关上门。
鱼汤洒了一地。
慕白冲着门口道,“钟瑶儿给秦贵妃的人带走了。”
老太太似被雷劈一般,悠悠许久才转过头,看着慕白。
慕白迎面走去,“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才能帮您找回您的孙女啊!”
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园子里生了锈的那把长刀,兵器的主人在七年前失踪了。
慕白从怀中掏出一粒淡粉色光晕的珍珠,那小小一颗珍珠色雕刻了一朵栀子花,岁月流淌,花的形状已经渐渐模糊。
“您可认识这个?”慕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