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子林的草堂往苏府去,途径西桥街。
因为人群熙攘,马车遍哦族的格外慢。
珍珠远远的便瞧见豆芽在路上跑,便叫王五停车。
豆芽一头钻进林芦花茶馆,珍珠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卢年正坐在窗子边安静看书,见了珍珠来,以为珍珠是来寻他的,连忙热络起身道,“姑娘。”
珍珠一把抱起豆芽,也笑着和卢年打招呼,“卢公子。”
他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直襟长衫,一头墨发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挽起,格外显得清雅如玉。
卢年给她倒茶,请她坐下,“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还是有了新的话本子?”
卢年之前去忙于备考,她以狸猫先生的名字替卢年续了篇话本子,反响倒也不错。所以两人一直一起合作话本子,只是之前的话本子都是让人送出来或者是派人送过去,两人倒没有在一起共同创作过话本子。
珍珠指了指怀里的花猫豆芽,“我跟着它上来了罢。”
卢年正在看书,珍珠问,“公子在看什么?”
“桃花源记。”
他轻声诵道,“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他的声音很温柔,书里描写的场景也甚是美好。只觉得那是个比仙境更好的地方。一场嫣然华丽的梦。
“很美。”珍珠道。
卢年亦是温柔一笑。
珍珠忽然想起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现在的身份,便道,“我如今是苏三小姐了,不是文家婢女了。日后话本子,你送去苏家。”
“哪个苏家?”卢年好奇问。
“苏丞相家。”珍珠答。
卢年惊讶之余却也点点头,她愿意告诉她的身份,她愿意经过西桥街的时候来找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个规矩本分之人,只想着来年春闱上榜,再将心中之情告诉她。
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们坐在窗子边,一起讨论新的话本子。故事里的是非曲直,故事里的爱恨情仇。他只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里,灵感迸发,一口气便写了好几个桥段。
豆芽就蹲在窗框上,静静地晒着太阳,人来人往的街市熙攘,温暖的夕阳照在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
那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模样,少女嫣然巧笑,京城富丽繁华,那是最好的日子。是握在手边的好日子,有着对前路浩浩荡荡的满心期盼……
…….
苏府
杜鹃伺候福珠更衣,几个小丫鬟打了热水来,杜鹃将花瓣撒入浴桶里。试过了水温,水温正好。
福珠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有在人前更衣过,更不习惯这么些人伺候她。
福珠羞赧道,“我自己来吧。”
杜鹃笑着帮她取下发簪,“大小姐,这些该奴婢来的。”
福珠由着她解开系带,走进浴桶里。她脸上因为水的热气一阵泛红。
杜鹃轻轻拿起沐浴的瓢子,小心的舀起一瓢温水从她的背上浇下去。
她的皮肤光洁如玉,杜鹃的目光落在她背上的有一处疤痕,便牢牢记下里大小姐背上有一处疤痕。
伺候好福珠穿上一件薄薄的短衫,杜鹃便提着沐浴还没有用完的花篮子出去了。
她心里有事,一个踉跄,不知在夜色里撞见了谁。一头撞上去,便摔了个四仰八叉。花篮子里的花瓣撒落了一地。
珍珠连忙问她,“可有摔着了?”
杜鹃抬起头才见着是三小姐,连忙道,“三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杜鹃怕她兴师问罪,但很明显杜鹃会错了她的意思。珍珠道,“我没事,我是问你可又摔着了?”
杜鹃脸上一红,这府里的主子竟也有关心丫鬟的么,“奴婢没事。”
素日里在苏筠璎的压迫下,哪个丫鬟不是小心翼翼的?
珍珠便进了姐姐房中。她扣门道,“姐姐可睡下了?”
福珠见着妹妹来了,连忙给她倒茶,“原打算歇下了。”
珍珠看了一圈,这些个丫鬟不曾怠慢了福珠,房中布置也是一应周全。
“姐姐可习惯?”珍珠问道。
福珠笑了笑,满脸羞涩,“只是方才丫鬟为我沐浴更衣,我倒是不习惯的很。”
说到沐浴更衣,珍珠忽然想起了什么。杜鹃那丫头原不是个冒冒失失的。
珍珠警惕问道,“姐姐身上可有疤痕?或是痣?”
福珠答道,“背上有一处,是幼年时摔的。”
“我可以看看吗?”珍珠问。
福珠点点头。
撩开短衫,福珠姐姐的背上果然有一处拇指大小的疤痕。珍珠道,“今日乐游先生给了我一个药膏,是去疤痕的,我给姐姐涂上。”
这药膏原是乐游先生给她涂抹身上的鞭伤的,说罢,她便仔细把那药膏涂在姐姐背上。
背上一阵清凉。
乐游先生的药向来是见效最快,大约七日这疤痕便会消失。
……
杜鹃小跑到苏筠璎房中。
此时苏筠璎正坐在柔软的美人塌上吃着丫鬟剥好送到嘴边的橘子,橘子酸甜可口,她微微闭着眼睛。
她原本是苏家大小姐,且是苏家唯一的小姐。现在可倒好,成了苏家二小姐,如此被比下去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自小骄纵,可不会吃亏。既然娘亲交代了暂时不可动那个珍珠,那么她就让福珠至于万劫不复。
女孩子家最要紧的是什么,自然是名声。一个名声被毁坏,有辱家族之人,爹爹一定会将她送去乡下庄子里。然后这一生便在庄子里老死,终身不嫁,孤独终老。
苏筠璎盘算的很清楚。
杜鹃悄悄看了一眼四周,赶忙进了屋来。
苏筠璎抬眉,“可瞧见什么了?”
杜鹃答道,“大小姐背后有一处拇指大小的疤痕。”
是啊,只要福珠身上有疤痕或者是痣,福珠就休想逃离这个局。
苏筠璎笑起来,点头,“你做的很好。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
杜鹃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苏筠璎得意洋洋的样子,却什么可不敢开口。她不过是个下人,主子如何吩咐就如何做。只是这昧良心的事情,虽心怀歉意,可还是做了。
她太知道苏筠璎的手段了,知道苏筠璎会将下人折磨个半死不活。她不敢,她承认她怯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