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玹眼前的图像随着时间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八岁左右衣衫褴褛的孩童,风雪中,孩子的脸色已被冻得青紫,看他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姿态,似乎很快就要倒在地上再不能起身……
姬宫玹因这画面悚然一惊,他连续倒退几步,脸上布满惊疑不定。
这……这个孩童不是十年前的自己吗?
未及细想,姬宫玹仿佛听到另外几个孩童的吵闹声,三个孩子跑入他的视线。
其中最为高大粗壮的孩童指着年幼的姬宫玹大叫:“这不是杀人重犯的儿子么?”
听到“杀人重犯”四字,姬宫玹的心脏被重重一击。
另外一个孩童得意地向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跑到前面拦住了八岁的姬宫玹。
他们抢过姬宫玹的拐杖扔到了路旁的灌木丛里,甚至还蹦蹦跳跳地大呼小叫:“杀人重犯的儿子还有脸面留在村里么?不是叫你赶紧滚蛋?”
姬宫玹其实并非水幕世家的后代,他姓宫名玹,只是寻常农户的儿子。父亲因杀人重罪被收押,以致村里的孩子都将他视为同样的恶人备受欺凌。
可姬宫玹并不相信父亲是那样的坏蛋,听到孩童的辱骂叫喊,他立即激动地驳斥:“父亲才不是杀人犯!宫玹也不是杀人犯的儿子,护卫队还没有审判哪!”
身材高大的男孩痛恨地啐道:“你的父亲就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重犯!家父可是水幕世家护卫队的成员,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捉住你父亲这个坏蛋。据说,除了遇害的阿公阿婆,有个护卫队员也被你父亲杀死了!他简直就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
姬宫玹没有光亮的眼眸溢出泪水:“不是的!一定是你们冤枉他!父亲不会是坏人!”
男孩上前扯住姬宫玹的领口恶狠狠地说:“昨日听家父提及,护卫队已经做出审判,你那个好父亲因强盗杀人罪明日可就要斩首了!怎么,你还不知道么?”
姬宫玹被这消息惊得说不出话,眼泪似乎也因这天寒地冻而凝结……无法流出。
他只是傻傻地呢喃着:“父亲真的是杀人犯……父亲真的是杀人犯……”
三个孩童见姬宫玹发呆,嬉笑着一拥而上,他们迅速扯掉了姬宫玹的夹袄长衫远远抛落地面。
周围陆续有几个贩夫走卒经过,但他们看清被欺负者为姬宫玹,眼中非但没有一丝怜悯,反倒同样闪烁着厌恶与鄙薄。
伤心欲绝的孩子就这样呆若木鸡的站在雪里,任由孩童们将其扒得只剩中衣。
他们见姬宫玹毫不反抗感到无趣,用力的将他推倒,最后如同打赢了一场战役,终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姬宫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任由雪花向脸颊传递冰冷,流下的泪已经冻结成冰,仿佛他的身体早已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无尽的雪,比不上经过身畔的乡亲们所带来的寒意。
见到姬宫玹这副凄惨模样,一部分乡亲只是轻蔑地翻了翻眼睛快步离开,另外一些,却是满脸嘲讽地议论着“杀人重犯”活该。
心,在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