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馆，已经快六点了。

李屿年开车带着老三回到自己位于东城的公寓。

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好在上个星期才找阿姨打扫过，虽然冷清，却干净整洁。

老三坐到沙发上，展开合同，逐字逐句地仔细翻看合同条款。

李屿年靠在吧台上，打开外卖APP，挑了一家评分高的，下了一单。

再给肖兰发条微信，告诉她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去。

放下手机，坐到老三对面的沙发上去。他舒展身体，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暗。

老三终于看完合同，轻轻放到茶几上。

他看着对面的李屿年，“这份合同，我细看了，没什么问题。条件给得很丰厚，公司资质也不错。业内很难再有公司，能给到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末了指指茶几上的合同，“老幺，你是咋想的？”

李屿年坐正了身子，看着茶几上的合同，没有说话。

老三替他分析：“你呢，不签公司也行，只要你不作大死，就能在咱们剧院干到退休。再说了，你手里还有你奶奶给你的股份呢，每年吃分红够你花了，本来你也不指着演话剧挣钱。

要是不签，也就别管网上那些事了，过了这阵，也就没人记得你了。

你就安心跟剧院待着，演电影演电视的就随缘吧，有人找咱就接。”

话是这么说，但他不甘心。

他当然是喜欢话剧的，舞台有舞台的魅力，每次登台他都觉得一场戏下来，酣畅淋漓，特别过瘾。

但是做演员的，谁不想作品被更多的人看见呢？

李屿年叹了口气。

“老三，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有机会了，想做经纪人。”

老三干笑两声，“我那也就是开个玩笑，我啥都不懂，哪干得了啊。”

李屿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什么都不懂，邱云洲团队的下一步动作你不就猜出来了吗？”

老三摆手，“嗨，我也就是瞎猜，再说了，那个申总也是口说无凭，没发生的事，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老三，”李屿年往前倾倾身子，“我只问你，你想做我的经纪人吗？”

老三不再打哈哈，试探地看着李屿年，“想啊...”

他转过脸看墙边的地灯，“但是，当初毕业的时候没入行，现在想转行可不容易，哪家公司愿意用我呢...”

李屿年指着茶几上的合同，“就这家，正卓娱乐。”

老三猛得抬头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要想签我，得加一条，我指定你当我的经纪人。”

老三没说话，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前期活儿应该没那么多，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再打点打点常秘书长。

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事自然是可行的，他一直都看好老幺，老幺火了，作为他的经纪人，自己也就算在业内打响名头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老三的思路。

“谁啊？”他看了一眼老幺。

李屿年起身打开大门，把外卖拿进来，摆到餐桌上。

老三也走过来看。

“嗬，真有你的啊，你说我都多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好容易来你这一次，你竟然点外卖打发我，太不厚道了！”

李屿年把餐盒一只只摆好，包装袋放到门口地上。

“行了，有的吃就满足吧！冰箱是空的，我还能凭空给你变出饭菜来？”

老三搬开椅子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听了这话忍不住停下来。

“哦？奇了，你家的冰箱竟然能是空的？”

说着放下筷子，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厨房那边传出一声响亮的“卧曹！”

紧跟着老三出来了，坐回椅子上，“冰箱是空的，电源都断了！”

他夹一筷子糖醋小排，嘴里含糊地揶揄：“看来是没在这儿住啊，你住到女朋友家去了？”

李屿年低头抿嘴笑。

老三看他这样，嘿嘿笑两声。

“别不好意思，说说吧，这又过了好久了，你俩有什么新进展？”

李屿年坐下，递给老三一瓶饮料。

“我见过她家人了，也带她回大院了。”

“我去，见家长了，动作够快的啊！”老三惊喜万分，“女孩家里怎么样，她爸妈肯定对你特满意吧！”

李屿年摇摇头，想解释两句，又觉得就这样把肖兰的情况讲出来不合适，即便老三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点点头，“嗯。”一声，就算是带过这个话题。

老三看他一脸神秘，不愿多说的样子，明白他这是陷进去了。

大张旗鼓的，多数走不太远。

小心翼翼的，一般都是真爱。

别拿特例来反驳，说的是普遍现象，差不离就是这样。

他真心地为老幺感到高兴，不是谁都有这个幸运能遇见爱情的。

吃完饭，李屿年收拾桌面，老三坐在餐桌边刷手机。

所有的餐盒一并收到包装袋里，扎紧口子，放到门外。

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再带下楼。

李屿年转身进屋，带上大门，突然听见老三一声“我去！”

紧接着猛得站起来，餐椅摇晃几下，差点倒下来。

“怎么了？”李屿年走过来。

老三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新鲜的热搜榜，<新晋小生李屿年耍大牌>、<李屿年和穆云片场发生争执>、<李屿年穆云疑似不和>，一下买了三个热搜，大手笔啊，够有钱的！”

说完气不过地骂了两句。

李屿年接过手机，点进去仔细查看。

配图的照片都很模糊，穆老师站在打光板边上，看不出表情，他站在对面，皱着眉头指着打光板的方向。

这个场景他记得，那场是他和穆老师的对手戏，当时他指着打光板，跟打光师傅沟通角度，穆老师不过是站在那，怎么就能凭这张照片说他们不合了？

再看下面的留言。

“啊...想不到白羽是这样的人

这个李屿年就是演白羽的那个演员吗

楼上的，就是他

戏演得挺好，耍大牌，不能忍

他谁啊，还敢指着穆云

估计穆云要后悔死了，再也没有二搭了

没有艺德的演员滚出娱乐圈！

就是就是，还拉踩我们家洲洲，真恶心

......”

恶评看得李屿年气血上涌，他努力平复心情，做了两个深呼吸。

暖黄色的餐灯照下来，照得李屿年的脸半明半暗。

他思索良久，转身走到沙发边，弯腰从茶几上捞起自己的手机。

解锁，我的电话，最近通话，申全的通话记录在最上一个。

他毫不犹豫地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