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的门,然后柳桂芹就看到了外面停靠着的法拉利f430,通过拉下的车窗,此时里面正坐着一位百无聊赖掰玫瑰花的男人。
他本来不想引起男人的注意,放慢了脚步悄无声的走开,可男人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在注意丽晶酒店,刚下台阶就被喊住了。
“小芹!这儿这儿这儿!”男人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手里捧着的白玫瑰花束举出车窗,似乎要递给柳桂芹。
叹了口气,柳桂芹接过白玫瑰花束,鼻子在上面嗅了一下,脸上流露满意夸了句:“嗯,真不错。”然后她就顺手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再也没看。
男人仿佛早已习惯,带着温和灿烂的笑连忙开了车门暴露在了柳桂芹的眼下,一身杰尼亚牌子的白色休闲的西装,西装上衣领随口上缝制着淡金的花纹,“学校让你远迢迢的回国就是为了那个孩子?”他笑着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你没事我可有事,走了。”柳桂芹瞥了男人一眼,迈出脚步真的要直接走人的样子。
男人那张俊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连忙轻声道:“别别别,你先上车嘛,就是很久没见你,有点想你啊”
看着男人那真挚的脸颊,女人忽然回想起年幼时的那段人生,脏兮兮的小男孩跟在她身后像只迷惘的小狗,一眨眼间,十年过去了,脏兮兮的小屁孩长成了衣着风骚还温柔体贴的大男人。
幽幽叹了口气,“我下午就要回美国了,所以很忙。”
这个男人是他从小的青梅竹马,小学初中和大学都在一个学校上课。
“这,这么快?可你才回国没五天哎,一般入学护照啥的都是一个星期才能办理……”男人有些着急,眼神不安分的往四周看。
柳桂芹知道这人在非常紧张的情况下眼睛通常会不自觉的转移,但通常是低下头看地,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陆则,毕业这么久了还没一点长进!”柳桂芹一记手刀劈在男人的头上,白西装男人瞬间龇牙咧嘴,像是在扮鬼脸。
“嘿嘿,你看你看,我们像不像在穿情侣装?天哪,我的衣服和我的玫瑰,以及我对小芹的真意都是纯白如云的洁净哦。”男人拍了拍新买的西装,在言语字间疯狂透露着什么,眼神时不时观察柳桂芹的脸色,哪知柳桂芹那板着的一张脸没有丝毫变化就这么淡淡的看着陆则,陆则心里莫名失落。
“我真的还有事,听话好吗?放行!”无奈的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发丝,歪着脑袋就这么看着陆则,像是一个大姐姐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弟弟。
陆则忽然掏出个金丝边框的眼镜放在了鼻梁上,在某个角度,两人那好看的脸庞居然有几分相似,“我们来合影吧,特意打扮了这么多,还是值得留念吧。”
然后男人掏出摄像机放在车顶,虽然一直以来表现得很不耐烦,不过柳桂芹从开始到现在都在将就这个男人,以往她在办事的时候要是有人拦她,别说合影了,估计直接就是一顿教训然后飒然离去,可毕竟是从小将就大的嘛。
男人的手很自然的搭在柳桂芹的左肩上,而柳桂芹这样平时对人保有距离的女人居然也没露出不耐,两人都是白色西装,都是金框眼镜,甚至姿势都是标志性的剪刀手,真像是双胞胎姐姐与弟弟的合影啊,不过那个叫陆则的男人可是比柳桂芹大了两岁,快要奔三了。
男人拿着相机看着里面的男人与女人,再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陆则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满身是泥的小孩屁颠颠的跟在女孩的身后,听着女孩嘴里教训的话语,连连点头。
“我可能要调去美国分布!”男人忽然朝着远方大喊,柳桂芹没有停步,挥了挥手,示意她已经知道了。
牧长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刚通过检票口进了安检处,然后就软趴趴的瘫在第一排的铁座椅上。
人声较为鼎沸,有小孩到处乱窜玩闹,家长害怕孩子走丢就将其提回到座位上狠狠教训着,机场里的灯很暗,时不时会有机械的女声提醒某某航班,然后人群开始窜动,外国人与本国人就拥挤着涌入登机口,等待他们的是不知去向何处的旅行。
不知谁人放起了一首伤感的歌,歌声不算巨大,但却仿佛自机场四处八方响起,低吟如山风呼啸,似潮涨海哭,玉置浩二的《Firend》。
“さよならだけ
言えないまま,
きみの影の中に”
“(只能说再见,其他都说不出口)
(我的眼泪如今掉下来,坠落在你的影子里)……”
真是讨厌,这么伤感的音乐在别人要告别离去时播放,让人……很难受的好嘛?
或许是音乐的氛围,现场的喧嚣沉静了不少,因为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为了离去与再见,人的一生中有多少聚散离合?或许会有很多,但仿佛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真正成长步入大人的行列,因为只有经历了离曲的感伤,人们才会懂得重逢的珍惜。
“梦がさめてもまだ梦みるひと忘れない
(即使梦已醒来,梦中人还是难以忘怀)
もうFriend きれいだよFriend
(已经是朋友了,多美丽的朋友)
このままでFriend やさしく
(从现在开始,温柔地变成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到了他身边的两个铁座上,老人沉浸在音乐里仿佛回想起当初,女人看着腕上的劳力士,正在等待时间。
曲目锋转,广播喇叭里换做了一首悠缓的纯乐,似风如幻,像是捧在手上的泡影,抓住了也似没有抓住。久石让的《The Rain》
“今天机场广播室里的人吃错什么药了。”牧长丰有些烦,总感觉在这座城市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可又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心里空唠唠的。
“牧长丰同学稍安勿躁,我们的航班马上就要到了哦。”古德里安这个老人满是神采奕奕,这股精气神仿佛可以精神到永久,真是不知道他年龄是多大。
柳桂芹看了眼牧长丰,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很期待接下来的生活吗?”
“期待?多多少少有点吧,但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迷惘。”牧长丰透过玻璃墙远眺落暮下的大厦高楼,忽然觉得这是那样的美,或许这座城市在他心里本来就是美丽的。
“登机了。”柳桂芹起身,牧长丰也站了起来走向前方,感受着后面涌动的人群,他近乎已经进舱门了,可……
“儿子!儿子!”
他敏锐的耳力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但又仔细一想,这里怎么会出现那个男人呢?
“牧长丰!牧长丰!”这次那个人换上了菜市场标配的一百元大喇叭,声音洪亮似龙吼。
牧长丰察觉到了后面的嘈杂,他猛然顿住了脚步,往回跑。
“儿子,儿子!我知道你在这里!爸爸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儿子!去了国外好好读书,爸爸永远都会支持你,爸爸爱你!”那个男人提着喇叭音量开到了最大,声音吼到嘶哑,最后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安检处的保安们拦下来这混淆进来的俩人,然后就纷纷手足无措的懵住了。
一个满头黄发一看就是个街头混混的人不屑的切了一声,“弟弟这是出国留学,你在这哭什么丧,晦气!啊哈哈,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打扰了打扰了。”,然后他就举着一个大牌子,最终与赶到登机口的牧长丰两两相望。
“弟弟,一路顺风啊!”他的声音洪亮仿若气沉丹田,如雄狮咆哮如巨龙嘶吼。
那举着的牌子上写着‘等你回家’
广播催促着,时间已然不足以让他们重聚,牧长丰转身只留下个背影,他高高的挥了挥手喊了声:“知道啦,烦不烦,保重!”
伴随着音乐《Friend》的再次响起,如山风似海哭,群生万众皆是离离合合,最终只能道出个“再见。”
“さよならだけ言えないまま
(只能说再见,其他都说不出口)
きみの影の中にいま涙がおちてゆく
(我的眼泪如今掉下来,坠落在你的影子里)
つめたくなる指?髪?声
(全部都在冷却发梢、声音、指尖)
ふたり暮らしてきた香りさえが消えてゆく
两人生活的气息,也随之渐渐消失了”
他终于想起了让自己踌躇不安的那件很重要的事儿是什么了,那是忘记了
‘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