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长青揉着右肩扑坐到井甘的床边上,被孙小娟一把扯了起来。
“别把床单坐脏了,新做的。”
而后才一下反应过来儿子说的话,以为女儿来的路上遇到了歹人,着急地问道,“什么小偷?”
井长青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孙小娟,嘴巴却利利索索地把戏园子发生的事说了,讲述地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唾沫横飞。
孙小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以为是老夏头偷了金叶子故意栽赃青衣戏子,没想到是那个武生。”
井甘又戳了下井长青的额头,“那是你观察的还不够仔细。那个老夏头是撒了谎,但那个李老板也有所隐瞒。他俩是一伙的。”
“啊?”井长青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井甘道,“青衣戏子怀疑李老板和老夏头狼狈为奸一起栽赃陷害他的时候,你想一下女捕快审问李老板时他怎么回答的。他转移了话题重心,指天发誓自己的金叶子真被偷了。撒谎的人回答问题的时候经常避免正面回答,而是采用暗示的方式。他发誓自己的金叶子被偷了,就让人认为他是受害者,根本不可能陷害青衣戏子。但事实上他东西被偷和陷害青衣戏子这两个问题并非一定相对等。”
井长青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长喔了一声,“李老板金叶子被偷是真,他和老夏头联合陷害青衣戏子也是真。”
井甘对井长青的反应速度很满意,“他们本来应该是想用金叶子故意栽赃青衣戏子偷窃,结果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井长青庆幸自己前几天听姨父念过这个词,不然都听不懂姐姐什么意思。
“那个武生是怎么露的馅,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哪儿像小偷?”
井甘咧起嘴角笑了笑道,“能提前知晓两人栽赃计划的只可能是身边的人,所以小偷应该是戏园子里的人。而事发后,戏园子的人或是担心或是无措或是烦躁,只有他兴奋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女捕快审问他的时候,他还不时摸鼻子。”
“摸鼻子代表了什么?”孙小娟忍不住发问。
井甘解释,“撒谎的人喜欢摸鼻子。”
“还有这种说法吗?”
孙小娟微张着嘴,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我明白了,你让我指认小偷的时候不停看他就是为了给他造成压力,让他以为我真的亲眼看见他偷东西了,他一心虚,所以就露了马脚,转身逃跑。”
“看来还不算太笨。”
井甘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井长青欢喜地快要蹦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确定赃物还在不在他身上。如果他已经将赃物转移,他即便心虚最多逃避你的视线,不会逃跑,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怀疑戏园子的人,逃跑反而是不打自招。就算你指认他,他也可以打死不承认。”
“所以他逃跑是因为赃物就在身上。”
“捉贼捉赃,人赃并获他就逃不掉了。”
井长青做了一个深呼吸,突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姐,你真厉害,看一眼就什么都猜到了。”
井甘哼笑了一声,她好歹是拿过心理学学位的人,这么明显的情绪表现能看不出来么。
孙小娟也一脸骄傲地笑道,“我们小甘果然变聪明了。”
转而又一巴掌呼在井长青脑袋上,没好气地骂道,“多跟你姐学学,别整天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多看看书。”
井长青知道娘又要开始教训人了,脚底抹油,一个弯腰就从孙小娟胳膊底下溜走了。
孙小娟气得叉腰大喊,“不许乱跑,等你二哥打扫回来,你俩立马给我读书去。你姐布置的一百个大字要写不完,晚上就别吃饭了。”
孙小娟在那着急上火,井甘却平静地很,不知从哪儿捧出本书认真看着。
孙小娟瞧那根本不曾见过的精致书本,连忙转开视线去关门。
井娇娇在房门合上前钻了进来,俏生生的声音不停喊着,“姐姐,姐姐……”
随着嗒嗒的跑步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出现在了井甘床边,手里抓着更大束的栀子花。
井娇娇是孙小娟的小女儿,年纪虽小,却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五官大气而明艳,和长相偏柔和甜美的井甘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我又去折了一把栀子花,全插在姐姐屋子里,让屋子一直香喷喷的。”
井甘把快要杵到自己脸上的栀子花推开些,笑道,“给娘和哥哥们屋里都分点,所有人屋里都香喷喷的岂不更好。”
井娇娇点点头,“好,都听姐姐的。”
说完拿着栀子花又兴冲冲地跑了,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姐姐,上次的图画书没了,我都还没画完,还能再给我看吗?”
“上面的字都认会了吗?”
井娇娇抿着唇,不时抬起眼皮看她,一脸心虚的表情。
就知道她没学会,只看图不看字。
“我本来还想着等你基本功练扎实教你画漫画,自己编故事,结果你连字都不会写,四五岁孩子看的故事书也不会读,我还能教你什么!你还是继续绣你的帕子,别画画了。”
井娇娇闻言一下就急了,急赤白咧地拉住井甘的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我错了,我想画画,不想绣帕子。”
井娇娇和井甘一样,是个与针线毫无缘分的人。
井甘可以解释来自现代,不会针线很正常,井娇娇则是天生与针线不合,学了四五年还是一拿起针就扎手,连缝补衣裳都不会,绣出来的小动物更是猪狗不识。
井娇娇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撒娇地晃着井甘的袖子,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学,不让姐姐失望。不过,漫画是什么?”
井甘被她眼泪中掺杂的闪闪发亮的光彩逗笑了,严肃的神情一下就崩了。
“不是不让我失望,是不让未来的你自己失望。等你学完千字文,你就知道什么是漫画了。”
井娇娇喔了一声,脑袋微垂,脸上是挥之不去的丧气。
井甘揉了揉她的发顶,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了图画书拿给她,井娇娇瞬间转哭为喜,一把将书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一共才五十几个字而已,一定要学会,不能光看画。”
那本图画书色彩艳丽,封面是一个稻草人,做工十分精致,与她方才看的那本书一样做工讲究,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的。
井娇娇一个劲点头,“知道了,谢谢姐姐。”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生怕井甘后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