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青青至有生以来,从来没一次性不休不眠地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还是这么难走的山路。她的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十分不舒服。
还有她脚上的伤口,也越发的疼痛起来。而且又饿又累,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跌坐在地上。
停在沈云风肩上的小黑,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时不时地想开口同前方的花招月说些什么,但每次看到沈云风的冷冰冰的脸,就又都放弃了。
就这样欲言又止地重复了好几次,小黑终于忍不住从沈云风的肩上飞了起来,停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不高兴地发起脾气:“不走了!不走了!累死了,都不让人休息一下!”
花招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打趣道:“你累什么,你都不用走,也不用飞!我们走这么远都没喊累,你倒先喊上了!”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走了,我要休息!”
沈云风也抬头望向它,眉心紧蹙,十分不悦地呵斥道:“你给我下来!”
“我不下!我累了,我要休息!”
“你到底下不下?”沈云风怒了。
不料,小黑一改往日听话的风格,倔强地仰起头,不再去理会他们。
沈云风望着它,脸色越来越沉,好似马上就要滴出墨来一样。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花招月连忙出来打了圆场,他率先倚在一旁的树干上,说道:“要不先休息一下吧,也不赶着这一时,走了这么久,大家应该也都累了!”
一听这话,童青青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就重重的瘫坐在地上。“咔嚓”一声,屁/股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应声裂开了。
童青青有些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手撑着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先前坐着的地方。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把她的魂都给吓飞了,原来,她刚才竟把一个人头骨给坐裂了!她仿佛是被开水烫到一般,尖叫着跳了起来,躲到了离她最近的沈云风身后,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裂开的头骨,颤声道:“人头,那里有个人头!”
众人一听,都朝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个人头骨被半埋在地里,一条崭新的裂痕清晰可见。
头骨看上去应该埋了有些时日了,而且经过风吹日晒,变得有些脆,这才让身材并不胖的童青青给一屁/股坐裂了。
童青青呆呆地看着那个头骨许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扑通”一声就朝那个头骨跪了下去,“咚咚咚”直接就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还边不住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这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婶婶伯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青青不是故意的,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来找青青算账……”
“哼,不过区区一个头骨,就吓成这样!居然还有脸说要当一名捉妖师!”沈云风冷冷说完,竟直接踩到那个头骨上面。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啊?你干什么?”童青青一看,不知突然从哪来的力气,起身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他。
沈云风一个没注意,竟被她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恼羞成怒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女孩,手,缓缓地握向剑柄……
“我爷爷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对死人不敬!”童青青怒视着他,丝毫不畏惧!
说完,也不等对方开口,她就再次跪坐在地上,直接用手去挖那个头骨,边挖边对着头骨小声地说道:“对不起,他不是有心的,也请不要怪他!为了表示歉意,我愿意将您的尸骨重新安葬!”
沈云风抽了一半的剑突然停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剑,又缓缓的收回剑鞘里。
童青青跪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用手刨着土,一点都不在乎身上的裙子被泥土弄脏。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红通通的,还挂着细细的汗珠,像极了树上沾满露水的红苹果,娇嫩欲滴,让人看了就有忍不住想凑上前啃上一口的冲动。
“啪!”又有一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鼻尖上落了下来,童青青停住手,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等她放下袖子,赫然发现面前竟多了一双挖土的手。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右手的尾指上还截着一个黑色的指套。这双手挖起土来有些笨拙,但看得出来十分小心。
童青青抬眼看向这双手的主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的外貌,她发现,这张脸其实长得也很好看,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细细柔柔的发丝垂在他白皙的脸上,高耸挺拔的鼻梁上,一双浅浅的眸子正专注地盯着地面……
童青青轻轻扬起嘴角,伸手要去帮忙,谁知,手还没沾到泥土,就被对方一把打开,沈云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滚!离我远点!”
童青青只好讪讪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坐到一旁的树阴下,闭目养神。
等到童青青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沈云风也已经在路边给那副残骸堆好了一座小山包。于是,众人又重新启程,前往鱼宁县。
小黑一会儿跟在沈云风的身后,与童青青并排前进,一会儿又徘徊在沈云风的头顶上,可始终没能落在他的肩上。
它每次刚一碰到沈云风身上的那件黑袍,沈云风那严厉的眼刀就飞了过来,吓得它又“噗呲噗呲”地飞了起来。
童青青示意它如果不想自己飞,可以停在她的肩上。可小黑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么做呢,沈云风那更加严厉的眼刀就已经把它扎得体无完肤!
无奈,小黑只好哼哼唧唧地自己飞了一路,纵然心里很是委屈,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路跋山涉水,几人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鱼宁县,他们先是找了家客栈,要了三间客房,然后才到一楼的大堂里吃饭。
花招月与江玉暖顾不上先吃饭,就找掌柜的打探消息去了。
童青青则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手里捧着菜单,就跟念菜谱似的,点起菜来:“要一份烧鸡、一份烧鸭、一份卤牛肉、一份红烧茄子、一份南瓜饼、一份桂花糕……”
不料,她还没点完,坐在一旁的沈云风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她:“点这么多,真是个饭桶,真不知道你除了吃与骗人,还会不会做点别的?”
童青青合上菜谱,笑眯眯地对一旁的店小二说道:“行了,就先要这些,对了,我刚才说的,都要双份!吃不完,就送给门口的乞丐,反正,老娘有钱!”
说着,她特意看了沈云风一眼,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当成扇子,十分夸张地扇起风来。
银票“呼啦啦”地响着,惹得周边的食客纷纷侧目,甚至有人已经偷偷动了坏心思,不过再看坐在她旁边的沈云风那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坐在他们左侧的一个中年妇女,手里还夹着一块红烧肉,眼里却直勾勾地盯着童青青手中的银票,愣了许久,她突然扔下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就把满满一杯茶水泼向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子:“吃什么吃?整天就知道吃!”
中年男子正吃得好好的,冷不丁被人泼了一脸茶水,自然是十分恼怒,只见他猛地把手中的碗一扔,拍案而起:“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你说我发什么疯?你看看你,我嫁给你都十几年了,你给我挣过多少银子,整天就知道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寻点别的门路挣钱。你再看看人家,”中年妇女说着,指向童青青,唾沫横飞:“人家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这么多银子,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说到这里,她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中年男子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通埋怨,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是火起。他一把掀掉了桌子,指着妇女的鼻尖骂道:“你就知道羡慕人家相公有本事挣钱,咋不羡慕一下人家娘子年轻貌美呢?你看看你,虎背熊腰,一脸麻子,你还想找人家相公这样的……”
“啥?你居然嫌弃我长得丑?我要不是嫁给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妇女怒吼一声,就如豹子一般,朝男子扑了过去,两个人登时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舍,十分激烈……
童青青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像木偶一样,抓着一把银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沈云风却不如何时早已闪到了一边。
打着打着,妇女渐渐占了下风,她被男子压在身下,一边咒骂,一边胡乱地抓着撒满一地的饭菜,往男子头上扔去。
眼看着一大块水豆腐就要砸了过来,男子头一偏,一大块豆腐结结实实地砸在童青青的脸上,砸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