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队伍出行,阵仗还是挺大的,前后护卫,左右随从,仪仗铺开了,街上的人都得避让。
一直到了仙霞山都已经过了午时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挨着过来传话、分配住宿,让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休息一会儿,晚上陛下有设宴。
众人分得的院子都是以家族血缘为单位,得赖于老太太这位陛下的亲姑母,白卿卿所住的院子还不错。
江沉的也在旁边,趁着小北和书琴收拾屋子的时候,白卿卿端了一盘冰杨梅去敲江沉的窗子。
“有事?”江沉推开窗,看着窗外露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杨梅,要吃么?用冰镇过,裹了白糖,可好吃了。”白卿卿嘴巴里还塞了好几颗,看起来腮帮子圆滚滚的,像只仓鼠。
这货怎么随时随地都有那么多吃的?
江沉不知怎的,就觉得这腮帮子很好捏,心中歹念一生,鬼使神差,隔着窗户就掐了一把。
果真,细腻柔软,又Q又弹,手感真好。
“哎哟……”白卿卿叫了一声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你掐我干嘛?”好端端送吃的上门,没得还挨了一爪子,白卿卿恶狠狠地问。
然而她原本就鼓着个腮帮子,瞪着个眼睛看他,看起来奶凶奶凶的,没有半点威胁。
江沉哂笑一声,伸手从她手里的盘中拿了一颗杨梅放入口中。
果然入口冰凉,酸甜适中。
登时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顿了顿,他才道“白卿卿,不可以。“
他收起了玩味的神情,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他忽然明白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目的,这么主动上门地送杨梅,呵呵,还能是为了什么?
什么辅佐他,什么帮他挡发钗,现在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其实说起来,白卿卿这姑娘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爱不爱也没啥用,嫁给这样一个夫家,又被抛弃,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被算计、被欺负,也只能艰难求生。
自己长成了野草一般的性子,还能每天嘻嘻哈哈的,也着实不容易,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想找个男人依靠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能接受她。
不说他们隔着一个江舟,就说他现在这个情形,也不适合拖一个她下水。
白卿卿一脸疑惑地看着江沉:“哈?”
江沉想了想,又道:“至少现在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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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卿杨梅没送出去,得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在她神情大条,也没想那么多。
吃了闭门羹,便抱着杨梅,一面吃,一面回了自己的寝殿。
回去的时候,小北和书琴已经把寝殿收拾好了。
这地方虽然不如云栽院气派,但盛在小巧别致,也干净、清爽,带过来的东西都摆放得有条不紊。
“只是好像少了花草。”白卿卿道。
“奴婢方才来时看到后山好些栀子花,不如奴婢去摘些来吧。”书琴知道白卿卿爱花草,从前云栽院的窗前总是不断新鲜的植物,于是主动提议道。
“左右无事,不如咱们一起去吧。”山里空气清新也凉快,出去走走也无妨。
好巧不巧,刚到后山,恰逢江沉正和七皇子坐在一颗大槐树下对弈。
白卿卿上前,对着江沉随口打了个招呼:“侯爷也在呢。”
江沉眉头不自觉皱了皱,这女人,刚刚才警告了她,怎么又上赶着来了?只淡淡“嗯”了一声,模样颇为不快。
白卿卿???
这人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她没多说什么,拉着书琴去了山后摘花去了。
却不知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该你的棋了。”江沉敲了敲棋盘提醒七皇子。
“啊?”七皇子回过神来,并没有留心棋盘上的黑白走势,而是好奇地对江沉问道:“那位小娘子是谁啊?你认识啊?”
江沉抬眼看了他,神情越发冷淡:“我二哥的正头夫人,我的亲二嫂。”
“哈?”七皇子好生意外:“这……就是那位新婚之夜被弃的白家姑娘?你那二哥,那二哥……”
七皇子想了半晌,才忍不住道:“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江沉:……
七皇子李舒是当今魏美人的儿子,母亲在宫中位份低,自己也不受宠,所以早早便丢弃了夺储的想法。
不过每日看书、下棋,把玩些古玩字画,反活得简单自在。
正因为如此,江沉也不怕和他走得近,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
“这话怎么说?”江沉问道。
“你这个嫂嫂,出尘绝俗、清丽婉约,纵然整个陵州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妙人,这样的美人,你哥哥竟然舍得如此抛弃?”
七皇子如痴如醉地盯着江沉的身后,江沉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那里白卿卿正挎着一个篮子,东挑西捡地采着花,衣裙掩映在洁白的栀子花里,轻薄的衣衫内,身段儿若隐若现。
她的身材不是那种成熟到极致的饱满,更像是初夏半熟的桃子,离清甜多汁儿只差了一步,而恰是这一步,最是拨人心弦。
江沉从前没有发现,现在他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好像格外好看。
是标标准准的杏眼,灵动又耀眼,配上琼鼻、樱唇,似乎还有几分未脱的稚气。
十六岁嘛,这份儿稚气刚刚好是小姑娘的天真。
这个女人……江沉将手中的黑棋狠狠攥在掌心,跑到这里来采花,打的什么主意,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不知怎的,他觉得七皇子这个目光很是碍眼。
“再怎么好看也是嫁了人的,七皇子这么盯着看只怕不好吧?”他凉飕飕道。
七皇子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敌意,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不……不好意思哈,我都忘记了,那是你嫂嫂。”
看起来武安侯一定和他哥哥关系很好吧,就连一个嫂子也这么维护,七皇子的心里悄悄道。
江沉只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七皇子到底还是压不住心中那份儿躁动,又忍不住道:“我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当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丑妇呢。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哥哥也太狠心了些吧,怎么忍心对这样一个小姑娘做这些事呢?
听闻她当场撞墙自尽?该是难过到了极处吧?”
七皇子说起来倒不知道该敬佩白卿卿的忠烈,还是该心疼她了,只觉得若是有了机会好好保护她,告诉她不必难过就好了。
江沉莫名一股火气串了上来,忍了半天才生生压下,“这棋,你还下不下了?”他咬牙切齿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