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里瘴气翻涌。

时而传来打闹嬉戏声，时而传来窃窃私语声，只是方泽实力过浅，迷雾里的画面就像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方泽根本看不清。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一拨弄，掺杂在迷雾中的墨绿色素轻易剥离开来。

墨绿色素迅速沉降。

最终化作一枚不规则色块晶体。

这是什么？

这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都说精神力是不可摸，也不可辨，甚至在现代科学角度上根本站不住脚，然而这是异世界，有违常理的事情俯拾皆是。

作为精神力的具体表征，负面情绪蕴含的能量更是大得惊人。

曾听老司铎讲过，只有一些中高阶级的教廷前辈才能办到肉体与精神分离。

翻寻往日回忆，方泽曾有幸见过一次。

一位阶级5为的教廷长者开台做法，用上三升圣水与三年新生的柳树枝条，反复念咒三十三遍，几乎累垮半条命才从病患体内勉强分离出一小块不规则色块晶体。

迷雾渐渐散去，瘴气重新返回严峻体内，睁开眼，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男爵大人，身体感觉如何？”

心头的郁结解开，肩上的担子轻省了不少。

“呼~我感觉好多了。”

“这是您平常积攒下来的恩德救了你，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吧，我的父亲。”

严峻抬起脚正准备离开之际，他又转过身往供奉箱里丢了两枚女王币，同时朝向方泽作揖道，“愿您这五天假期过得愉快。”

“假期？明天不是工作日嚒？”

在这个世界，除了重大节假日，工作九天才能得到一天休息，即便是最隆重的过年也不过休息三天。

这并非是压榨得厉害，恰恰是给贫苦工人的福报。

每天除去日常开销，大伙都攒不下钱，一旦停下劳动，之前攒下的积蓄很快就会用尽，最终沦落到饿死街头，流民分食的地步。青壮年争相恐后地多打一份工，为得就是给自己未来多一份保障。

万一哪天脚崴了、手断了，也不至于直接拖进坟场，充当松柏树的肥料。

“难道你不知道嚒？为了庆祝女王怀孕，大赦天下放假五天。”

“女王陛下？她怀孕了？！”

方泽整理前身的记忆，了解到女王是先皇迎娶进来的外族公主。新婚之夜，先皇就死在自己行宫里，死状之凄惨就连一旁的缝尸人都看不下去。

枯干如骸骨，腐朽如枯木，像是被吸了精气一般。

十月怀胎，公主降生，曾经的皇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摄政女王。

当她排除异己，彻底掌握住皇权时，女王陛下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经常性、周期性地吩咐下属网罗天底下俊俏的美少年进宫。

虽然绝大多数接进行宫的少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但曾有耳闻也有一批惨死在行宫内。

“女王陛下时隔十八年再次怀孕，辜负我们女王派这十几年来付出，深深地伤害了我们这群粉丝。”

“不过没有关系。”

“我们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哪怕是违背女王陛下的意愿。”

严峻笑得很开心。

他似乎已经盘算好接下来该收集什么，整个人倘徉在幸福的海洋里。

……

方泽百分百可以确定严峻病得不轻，甚至可以说是愈发严重，要不是及时取走他的负面情绪，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三个小时后。

一声鸱啼惊醒正在打瞌睡的方泽。

下意识抬起头。

方泽看到大殿门口有一个人头在攒动。

嚯咯，又来了一位。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迟迟不肯踏进钟塔。这是常有的事，毕竟来到司铎面前倾诉心中秘密需要极大的勇气。

突然，他被身后之人推了一下，一个踉跄摔进大厅内。

“欢迎您的到来，愿女神祝福您。”

那人见着司铎主动相迎，只好觍着脸，羞羞答答地走到方泽身前跪下。

亲吻手掌，脑袋深深地埋在方泽的怀里。

“安静地睡上一会儿吧，我的孩子。”

方泽的话比安眠药还管用，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他微弱的鼻息声。

……

魔霭迷雾再次升起，可是这一次可以看清迷雾里的画面。

此人名叫潘聚德，是纱纺厂的一位流水线工人。

长相还算不赖，女人缘也不错，但是口袋里空空，没钱讨不起媳妇。这个年代，男人有钱才算作人，没钱只能算作是牲口，用废了自然有大把活人主动顶上来。

年前的时候，潘聚德看上工友老陈哥哥的遗孀。

俩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整日整夜变着法子偷情，可是时间久了心想这也不是一回事啊！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还有损与老朋友的情谊。

俩人商量一琢磨，想出一个鬼点子。

招亲！

潘聚德找上老陈。

说是找到一桩发财的好买卖。

把自家嫂嫂的信息刊登在报纸上，收取上门相亲的费用。

工友老陈也是一个铁憨憨，还真的听信了这馊主意，去找自家嫂子商量。

这倒也不能怪他，谁让老陈的属性是【贪婪】呢？

一丁点蝇头小利就能把自己卖了。

当初一位路过的商贩看上他父亲的骨灰盒，老陈还真同意了这桩生意，二话不说倒空了父亲的骨灰盒，将这个珍贵的木匣子卖了八十女王币。

计划很顺利。

为了吸引目标群体，利用他们心中的“贪婪”骗取他们手中为数不多的钱财，老陈还特意给嫂子套上了“优质离异女”的称呼。

“良田数亩，存款过万，性格温润如玉，长相甜美清秀，详细情况可来信咨询。”

这段话配上嫂子的肖像画一经刊登，当日报纸销量提升了一大截。络绎不绝的信件从帝都的各个卫星城市寄来，其中还不乏一批登门拜访的多情郎。

这下可赚翻了。

一步一设槛，一步一收费，前后整整两个月足足搜刮了六千多女王币。

这种阴损的生意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找上门。

一位老大哥带着一帮蛮横练家子的，手里一人扛着一柄大砍刀来到他们说理。老陈自知理亏，想着赔一笔钱草草了事，没料到前脚掌刚进屋，就看到潘聚德带着赃款翻窗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