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若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敢有违,抬手去拿账本子,虽极力控制,手仍有些颤抖。
沈露华扫了一眼房里立着的几个丫鬟,“你们都出去候着。”
待人都走了,沈露华才说道:“君若,我很可怕吗?从小到大,可曾有吼过你,凶过你?”
沈君若摇了摇头,她小时候要么是进宫了,要么回徐家,在家的时候不多,偶尔回来,会和大姐沈冰清吵架,会和沈岳打闹,她一直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小时候她也想去找二姐姐玩,母亲总拉着不让,甚至恐吓她,要是和她一起玩,不小心磕着碰着她了,祖母会把她们撵出候府。
长大了她知道母亲说的太夸张,却也和二姐亲近不起来,或许是母亲从小给她的暗示恐吓影响太深,她每回见了她,总觉得自己连她身边的丫头也不如。
“你抬头看着我。”沈露华语气很温和。
沈君若抬起头,她很少这样直视二姐,二姐是真好看,带着一股凌利的美。
沈露华又说:“我们是姐妹,是亲人,你以后看我,不用眼神闪躲,我可能看起来有点凶,但我一辈子都是你姐姐。”
沈君若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化开,眼里的泪盛不住,就要掉下来,她抬手擦掉,假装若无其事,“这账本子不应该在我娘那里吗?二姐现在拿过来,是想让我学管家?”
沈露华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倒底是沈家的孩子,比你娘还是强些。”
“我娘她是糊涂了一点,她心地不坏。”自己母亲再怎么不好,她也要维护。
“我没说她是坏人,但是人不能太软弱,父亲没有妾室,她仍旧做不来当家主母,是她自己的原因。”
这话很中肯,沈君若无可辩驳,“二姐是想让我怎么做?”
“我十七了,在家的时日不会很长,你才十四,还可以多呆几年,学着管管家,也要管管父亲,不能让他这么继续挥霍。”
“我怕我做不好。”
“只要你用心做,没什么是做不好的,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沈君若点头,“好吧,那我尽力而为。”
“沈家人不能说尽力而为,要说全力以赴!”
“嗯,我一定全力以赴。”
其实沈君若头脑很聪明,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把几个账本算得清清楚楚,比她母亲林氏强百倍。
沈露华留在紫薇阁用的午饭,刚准备回去小憩一下,宫里来人,说是太后请她进宫一趟。
她心中一紧,太后找她肯定不是想她念她,一定有什么目的,才会让她进宫。
皇后人选已经定下,断不会朝令夕改。难道是太后已经知道她昨夜去过红枫楼?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宫,行至慈宁宫前,刚巧遇见身着铠甲的徐睿。
徐睿略有些意外,笑道:“二妹妹,这么巧?”
她玩笑道,“远远看到一个英武的侍卫官,就猜到是我那长治大哥哥。”
两人边说边进了慈宁宫,徐睿说:“你有段时日没进宫了。”
不待她答话,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上前来见了礼:“娘娘还在参佛,大概半个时辰后才能过来,请大公子,二姑娘去后殿里坐会儿。”
两人跟着孙嬷嬷去了后殿,有宫婢上了茶和点心,便都退得远远地,只留他们二人坐在那里互相瞪眼。
徐睿还在上值,不过既是太后召见,也可算是当差,这种事隔三差五也有,倒也不算稀奇。
沈露华则不一样,她如今早把太后看穿,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人召来晾在这儿,究竟想做什么,真是难以捉摸。
“大哥哥,姨母找你来,没说是为什么吗?”她问。
徐睿笑了笑:“今日倒是没说,你呢?说没说叫你来做什么?”
“也没有!”
“你有些日子没来宫里了,她可能是想你了吧。”
呵!这话叫她一时没法接下句。
徐睿端起茶盏,揭开盖子刮了刮浮沫,喝了一口,又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在家里训练沈岳学功夫,怎么样,有没有成效?”
“也……还行吧!”沈岳昨晚来了那么一遭,还有得一段时日养伤。
徐睿将茶杯放下,想了想,又问她:“听说……宋老夫人来你家里提了你和宋铭的亲事?”
沈露华愣了愣,盯着徐睿看了一会儿,她本来怀疑是太后让他来套她的话,可看他的神色又不太像。
“嗯,是来提过。”她简短答道。
“那你祖母怎么说的?前段时间你不是非要退了宋家的亲事吗?现在又改主意了?”
“我祖母很喜欢他!我瞎胡闹也不是一回两回,过去了也就罢了,其实宋铭也不错,比李谨长得好看多了。”
徐睿眼神黯了黯,“找夫婿不能挑长得好看,得挑人品,以后能待你好才是要紧。”
她笑了笑说,“这是我娘在我一出生就给我定好的亲事,哪有我挑的份。”
“你娘她不知道宋铭长大以后会是这样,你娘不在了,你还有姨母,她可以给你做主,你想挑谁都可以。”
这话让她想笑,终究还是忍住了,“挑谁都可以?大哥哥向来是个稳妥人,这话有些怪怪的,那你觉得我应该挑谁?”
徐睿被他问得有些窘迫,“家世好,人品好,长得好的,也不是没有。”
“哦?真有这样的人?大哥哥说的是谁?”她倒是很好奇。
徐睿不懂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意,有些失望道:“我没有说谁,素来婚姻应该遵从父母之命,但是你不同,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自己选。”
“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甚至还不如别人!”她看徐睿神情低落,“大哥哥,你今日怎么了?”
徐睿不知该如何回答,恰好此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朝外看了看,太后一身华服,挥退身后一众宫婢,只身进来了后殿。
两人起身向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伸手扶了一把,“这儿是后殿,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她转身落了坐,又笑看他们二人:“傻站在干什么,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