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噗呲笑了,老实回答,“没有!你不是断袖,也非一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跟着你,迟早有一天,不是被你卖了,就是让你的仇人给剐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既嫁给他,还能由得她想走就走?宋铭笑了笑,瞟了眼沙漏,起身抻了抻衣摆,“我还有要务在身,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沈露华忙道:“还有一事,我那堂哥沈悰从屹石山回来了,为了我大伯母已经动身去了安庆老家,可能回来后,会对我不利,你是不是派几个人保护保护我?”
“知道了!”沈悰不是无名小卒,他回京宋铭早就得了消息,锦衣卫的情报无处不在,沈悰回京,自然有人向他禀报。
宋铭走了以后,她从明月楼出来,楼下靠窗位置两个做行商打扮,在那儿喝茶聊天的人,跟她前后脚前门,足足坐了近两个时辰。
这两人分明是东厂番子乔装,太后派来盯她的梢,她与宋铭见面的事情,很快会传进太后耳朵里。
三天后,一场秋雨飘然而至,闷热了多日的天气终于凉爽了。她早起给祖母问安,回寻芳阁里,让木莲去厨房寻来一包辣椒粉,打开稍微闻了闻,一股子辛辣味儿,木莲再三确认:“姑娘,这个辣得很,您确定要抹在眼睛上?”
“别废话了,快点吧,今天凉快,不会太受罪!”
木莲只能依着她,用手指沾了点辣椒粉在她眼圈轻轻抹了几下,“奴婢以前手上沾了点儿,不小心抹到眼睛上,可难受了,还是稍微少涂一点儿吧!”
“能让我眼睛红肿,眼泪流不停就行了。”她话才说完,就感觉不好了,眼周围已经开始火辣辣,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她咝咝拿手扇风,完全不起作用,决堤的眼泪收也收不住,“快,快点拿牌子,跟我入宫。”
“哦、哦!”木莲慌慌张张。
细雨斜飞,她坐在马车上直跺脚,帕子被浸湿了,眼圈又红又肿,那样子就跟哭了三天三夜不止。
太后猛一见她,也被吓了一跳。
她趁着眼泪决堤,跪在太后面前痛哭,说三天前从宫里出来,思来想去,后怕不已,就去见了宋铭,想跟他退婚,明哲保身!宋铭没有同意,拂袖而去。
又说自己万分羞愧,不能像姝媺姐姐那样心怀大义,想了三天,今天终于想通了,她决定听姨母的话,嫁去宋家,寻到宋铭的把柄,早日将这个祸害铲除,自己也可以过上安宁日子。
或许真是被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感动,太后不疑有他,较为欣喜,对她大加赞赏。
从宫里出来,马车刚一拐上南门大街就被人拦了。
沈露华认得,拦车的,是李谨身边的太监长喜。
长喜自幼净身,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二姑娘,王爷在如意楼老地方等着您,请吧!”
木莲当她上回挨打是接了瑞王爷的信,这要是私下见面被老夫人知道了,还不得脱掉一层皮?
“姑娘……”木莲拉着她的手,不让她下去。
“别怕,没事,你在车上等我!”
木莲不肯,“您非去不可的话,奴婢陪着您一块儿去吧!”她是想着大夫人出事的时候,要是身边带着婢子,岂有说不清的道理。
其实她这个时候也不想见李谨,沈冰清出了意外,李谨肯定会细查,她也是事后才想起,当天用的是贡品紫玉墨,那还是去年李谨送她的,他要是看到那封信,很容易看出端倪。
带着木莲一起,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绕过屏风,李谨一个人端坐在罗汉椅上喝茶,眉头纠结着,面色不悦。
她按礼数上前一板一眼,先给他行了礼,“不知王爷找我来,所为何事?”
李谨抬眼看着她,这些天他反复地想,沈冰清出事,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事是她做的,可那紫玉墨整个大齐独她一个人有。
“这个,你可熟悉?”李谨将一封信摆在小几上。
她欲伸手去拿,李谨又将信按住,“你不必看了,你只需要告诉我,熟不熟悉!”
否认不是办法,这信要是被他拿到太后手里,沈家危险!真是一步也错不得呀!
她趁着眼睛还不怎么舒服,又挤出两滴眼泪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李谨有些迷惑地看着她,要说她心机深重,他是真不信,而且她也不应该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把别人的笔迹模仿得这么像。
“那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只有全推到宋铭头上,“宋铭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收买了我院子里那个叫素兰的丫头,让她偷了我大伯母和大姐姐原先练字的字贴给他,我也是大姐姐出事之后才知道真相。”
李谨仍旧疑惑:“这上面的紫玉墨乃是西域贡品,统共就只有十八锭,全部被我求来送给你了,他怎么会有?”
“紫玉墨?”她假装疑惑,又做恍然“那是我送给他的!他救了我弟弟沈岳,我心中感激,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看他闲瑕时喜欢画画,就把这紫玉墨送了六锭给他。”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李谨看她脸上还挂着泪,心中愧疚,“露华,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的。”
她抹干脸上的泪,“王爷别说了,我很快就要嫁给宋铭,再说这样的话,不是叫人难堪吗?”
李谨把那封信紧紧握在手里,“不如我现在就进宫把这封信交给太后,让她做主,治了宋铭的罪,你再等等我,不会太久,太后一定会答应我。”
“王爷,这封信怎么治得了宋铭的罪?若是他不认,反咬我一口,我该怎么办?你肯信我,那是因为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太后能信吗?更何况,那婢女还是我院子里的人,你这是想让我也搭进去?”
李谨气不打一处来,“谁叫你好好的,要去招惹这个宋铭?还跑去求皇上赐婚,现在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我那还不是叫你气的?你前脚还在跟我说非我不娶,后脚就改娶了我大姐姐,我一时糊涂,就嫁你最讨厌的人来气你,你要是还顾念着过去的情份,就该把这信撕了,别让我再受伤害。”
李谨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经不得她这么一激,果然当场就把信撕了个粉碎,“就为了气我,你就乱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太后让我娶你姐姐,我敢不听?现在你满意了?”
满意了!
她不得不再强行挤出两滴眼泪:“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爷,以后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她说完,带着木莲转身就要走。
李谨快步冲过去拦住她:“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宋铭,到时候,这天下由我说了算,你也一定还是我的!”
“真有那一天再说吧!”
李谨伸手要揽她入怀,被她躲过,“王爷,你现在若对我逾矩,就是在逼我去死。”
李谨果然没再强求。
她太了解李谨,若说真心,他也不是没有,但他就是个无能的懦夫,前世他甘心做一个傀儡,一面联合沈岩做着伤害她家人的事,一面对着全身长满脓疮的她,四处请名医替她医治,毫不嫌弃她身上浓重的异味,与她在冷宫中同榻而眠。
出了如意楼,木莲差点瘫软,姑娘的事,她全知道,但她一个字也不能说,她闭紧了嘴巴,想让自己变成一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