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揪在赫连恕的衣背上,正因着这一声“小郡主”而心肝儿颤呢,按着赫连恕的分析,今日来的要么果真就是平南王府的人,要么就是朝廷为了抓她,煞费苦心布的局,偏偏她虽是徐皎,却没有过往的记忆,不认识人啊,正在苦思冥想着这一关怎么糊弄过去,就听着一个很是耳熟的名字窜进了耳中......
“负雪?”她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不是徐皌身边,忠心耿耿的两大贴身侍卫之一吗?她又从赫连恕身后探出头来,打眼去看,将抱拳跪在几步开外的玄衣女子上下一打量,书中负雪也是常年一身玄衣,轻功身手卓越,且忠心不二,是徐皌得力的左右手。
“小郡主,是属下。”负雪再与她对视,欢喜得眼角微湿。
徐皎不认识负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一概不知,所以,这是真的负雪了。
徐皎登时欢喜起来,立时就从赫连恕身后窜了出来,朝着负雪过去,臂上却是一紧,已被人拿住,定住了身形。
她皱眉望向身旁面沉如水的赫连恕,负雪更是瞬间戒备起来,腾地站起身,一只手紧握住了手里的短刀。
赫连恕皱眉瞄了一眼徐皎,这才望向负雪道,“长宁郡主不在南阳府吗?”
“不在。”负雪回道,望着赫连恕等人的目光仍是含着探究与戒备,而后,敛下眸光,朝着赫连恕一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不过不知你们是敌是友,所以只能多留了一手。多谢诸位帮忙照看我家小郡主,往后但凡有我平南王府能帮忙的地方,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南王府?”赫连恕一哂,嗤笑出声,“恕我直言,如今这世上可还有平南王府吗?何况,我瞧着小娘子不过只是平南王府的一名护卫,又哪里来的分量给出这个承诺?”
“还有,你不妨问问你们家小郡主,这一路上,我们救过她多少回,又帮过她多少,还有那长长的一页账单,可不能但单凭你随口一言,就此了结吧?”赫连恕转头一瞥徐皎,轻掀嘴角,笑了。
徐皎登觉头皮一紧。
负雪却半点儿不怕,皱眉道,“只要我平南王府尚存一人,平南王府就永远不会消失。事关我家小郡主,我们郡主允我便宜行事,所以,我能做主。不知我家郡主欠了诸位多少银两?”
“负雪,统共一百八十二两三钱。”不等赫连恕和苏勒应声呢,徐皎就已经笑呵呵道。
赫连恕和苏勒都是目光莫名地望向她,赫连恕一双黑眸更是危险地紧眯。
徐皎忙不迭赔笑道,“这个......我欠着人的债睡不着觉啊,尤其是欠着不知多少钱更是睡不着,所以跟苏郎君讨了账单来瞧,总得心里有数不是?”
赫连恕笑着点了点头,徐皎心里那个发毛啊,怎么又笑了?他有完没完了?
负雪已经站起身来,转头从腰间掏出一只荷包,从里取出一张银票来,双手奉上道,“这是一千两银票,聊表谢意。多谢各位大恩!”
赫连恕斜斜一睇那张银票,“所以,你家小郡主的一条命,只值一千两是吗?”
“只是聊表谢意,诸位若是......”负雪显然不是常笑之人,至少演技绝没有徐皎的纯熟,这么一下居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赫连郎君,话可不能这么说吧?早前我们可是说好的,我救你两次,你之后帮我助我便与那两回救命之恩相抵了,眼下这一千两用来清账也够了吧?”徐皎忙帮腔道。
赫连恕眉心一锁,缓缓将目光转向她,“看来,徐二娘子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跟着这个人去了啊?”
徐皎眸色微微一黯,再抬起眼时,已是目光清亮,不闪不躲地与赫连恕对视,而后淡笑着一点头,“是!”
是?她倒是承认得爽快!赫连恕被气得笑了。
“跟着她,我可以找到我阿姐,往后不必再麻烦赫连郎君。赫连郎君不是也有自己的事儿吗?因着我的事,已是耽搁许久了,实在过意不去。”
话倒是说得好听!赫连恕一双眼沉冷下来,“徐二娘子是不是忘了我们之前谈好的另一桩条件?如今,未见着长宁郡主,你答应要让长宁郡主给我的东西也未曾到手,我凭什么放你离开?”语调也是彻底冰冷下来。
徐皎这会儿却是不卑不亢了,轻轻一翘嘴角道,“赫连郎君若是定要留我,我和负雪两人寡不敌众,自然只能留下。可留下之后呢?赫连郎君打算怎么办?是带着我们继续去找我阿姐吗?何时能找到?若是找不到呢?赫连郎君要一直待在大魏吗?还是......会带我回北羯?”
徐皎一句赶一句地问道,一双眼睛就直直望着赫连恕。
赫连恕与她四目相对,四周好似都安寂下来,他们只能瞧见彼此……
可过了片刻,赫连恕却是先垂了眼,避开了徐皎的视线。
徐皎一愣后,亦跟着垂了眼,嘴角微微一翘,似笑了一下。
“所以啊,眼下就分道扬镳,于我,于赫连郎君,都是一桩好事,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两下相宜!”徐皎语调轻快地笑着道。
“至于我答应赫连郎君那事儿,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也得等我先与我阿姐见上,说服了她才成吧?赫连郎君若是信得过我,等我有了确切的消息,再传话去北羯给你便是了。”
“若是赫连郎君果真信不过我,那我也没有法子。郎君若是觉得我食言了,或是救我助我,都白费了工夫,现在便想杀了我泄愤,左右我和负雪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认命就是。”
徐皎说着,便是仰起头,闭了眼,却是紧紧咬着唇,一脸害怕紧张,却又不得已,只得引颈就戮的表情。
赫连恕看着她,倏然就是嗤笑了一声。
“徐二娘子不是很怕死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视死如归了?是当真视死如归,还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后头的话放得极轻,赫连恕一边说着,一只手已是一边轻轻滑上了徐皎的颈项。
“小郡主!”负雪见状,脸色一变,正要上前,一柄钢刀已是横在了眼前,握刀的人正是方才那个软蛋一般,被她拿住,连反抗都不成,只会哭唧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