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止兮还没进城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她亲眼目睹城内惨状却还是震惊不已。
到处都是躺着的人,他们的身上仅仅只盖着一层白布,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腐肉腥气味,十分恶臭难闻。
凤止兮隔着口罩都觉得臭到快要窒息,她稍稍吐了吐气。
差不多走了几十米,终于遇到两个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个活人抱着一个躺在地上的死人。
女孩年纪不大,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双眸无神,就这么看着不远处,连凤止兮走到她身边,都未发觉。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中年女人的尸体,女人尸体面目苍白,裸露在外的肌肤密密麻麻都是一片片红疙瘩,没有一处光滑的肌肤,显而易见的,这女人就是得了天花,未及时治疗而身亡。
凤止兮头皮发麻,就算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她也忍不住想要干呕。
凤止兮一边忍着想要干呕的心,一边打量起得了天花女人身上的状况,
“殿下!”洛川看着凤止兮惨白的小脸,有些心疼,殿下锦衣玉食,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凤止兮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地上的小女孩紧紧的抱着女人的尸体,对于她的死亡彷若未觉。
“小姑娘?!”凤止兮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良久,小六微微抬头,仰视着那个之后将改写她一生的女子。
少女眉眼如画,脸上戴着像是面巾又不像是面巾的物什,黑色的发丝被蓝色的布紧紧的包裹在内,露出洁白无瑕的脖颈。
她身上穿着是一套蓝色的,她从未见过的衣服,看着臃肿,却丝毫不减她的气质。
小六嘴唇微动,嗫嚅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她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怀里的母亲。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凤止兮轻柔的开口,生怕惊到女孩。
小六听见她的话,抱着母亲的手指,僵硬的抬了抬,她低声回答:“我叫小六,”
闻言,凤止兮低下身子,与之平视,她看着小六怀中的女人问:“小六乖,能告诉姐姐,你抱着的是谁吗?”
“她是我娘”
“噢,那小六这样抱着你母亲有多久啦?”
“……”
小六沉默。
凤止兮看了眼小,起身扭头对洛川说:“将她母亲拉去焚烧了吧,还有这一路上见到的那些人,死掉的人都要及时焚烧,”
她话音一落,就见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女孩,仰头声嘶力竭般的喊道:“不可以!不可以带走我娘!不准烧掉她!她还活着!!”
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话,她低头,看向怀中的母亲。
怀中女人面目苍白,隐隐约约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脖颈下密密麻麻都是一片红疙瘩,还散发着恶臭,怎么看都像是死了的样子。
她的眸子微震,盛满了不可置信,小六轻轻晃动了女人,嘴唇蠕动着,泪花在眼里打转:“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别吓小六啊!母亲!!母……”
她的余音未落,就见她已经晕倒在了女人身上。
凤止兮微微皱眉,洛川赶忙上去查看。
“没什么,小姑娘遭受打击,心力交瘁加上营养不良,所以才会晕过去的”
他的语气平缓,像是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凤止兮看了眼他,内心不是滋味。
“将她带着吧”
话音一落,就听徐云旭焦急的声音响起:
“殿下不可,说不准这小姑娘已经染上天花了!万不可带上啊!”
看着徐云旭肥肥的脸,与小六清瘦的脸形成对比,凤止兮蹙着眉,不耐道:“她不会有事的!给本宫带上她!”
话语间带着无形的威压,用上官腔,徐云旭再不敢言语。
于是,凤止兮这一行人又多了一个小姑娘,等她们到了城主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一路走来,活人一个也没看见,路边躺着不少人,都盖着白布,饿殍遍地,苍蝇也嗡嗡的直响,恶臭被风吹的满城都是,萧条的感觉藏也藏不住。
死亡,与绝望感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
东云城原是与外国贸易的城镇,繁华又热闹,现如今陷入疫情,许多商贩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养育他们多年的国家,生怕染病,留着剩下的,有妻儿的,只能闭门不出。
凤止兮见状,也没办法强迫他们开门,在这种时候,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要是开了门不幸感染了天花,如何是好。
城主府是一座六进院的大宅子,规模庞大,建筑颇多。
还没靠近,就见门口不少人排着队,在领什么东西。
凤止兮探头,仔细看了看,原来城主府正在派发一些粮食。
她突然想起来,东云城爆发天花时,凤青就下令大开国库,给足百姓们生存的资源。
百姓们多是灰头土脸,就算领了粮食也不见得有多高兴,他们的亲人,无一不在受苦受难,日子本多纷扰,突如其来的疫病击垮了不少苦苦挣扎的平民。
凤止兮向前,打量着百姓手中的粮食。
粮食不多,大概够三个人吃两天的分量,粮食也比较粗粝,粘着几个夹杂着湿气,想来前几日下了雨,沾染了些。
“夫人,我能问问这些粮食你们能吃多久?他们多久会派发一次?”
凤止兮向前,拦住一个行色匆忙的女人,被拦住的女人先是急忙将粮食藏在身后,像是害怕被人抢走,见凤止兮只是询问,她放松似的叹口气,然后的仔细端量起凤止兮以及她身后的人,眸子转到了徐云旭脸上,在收到徐云旭警告的眼神,她急忙低头道:“我家有四口人,我跟我夫君还有两个孩子,小孩子吃不得多少,这些粮食够我们吃七曜了”
七曜……貌似是一周。
凤止兮还想再问,就见她匆匆忙忙的看了眼徐云旭,然后侧身离开了。
她都这么明显了,凤止兮还能看不出来?
想来徐云旭这个城主做了不少暗手啊,凤止兮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