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转去看两位少女作的书画,众人也点评一番才散开重新回座。黄衫少女示意侍女将那两位少女作的书画递给舢板上的书童,舢板随即又驶向对面。
“我的砖已经抛出去,接下来就该世子他们出题。”黄衫少女说着便也回了坐。此时,林安若也回到袁仪她们这边。
过了一会儿,悠扬的琴音从对岸飘来,少女们依旧书写作画,甚至还有伴着琴音翩翩起舞的。
这般过了两轮,又轮到这边时,二姑娘与另个少女几乎同一时间离席而出,且都是朝琴案过去。这时,那少女出声唤住走在前头的二姑娘,言语中满满的自信,“家祖父是尚书右仆射,敢问小姐是哪家府上?”
“家祖父太仆少卿。”二姑娘一楞。
“呵,我就说呢。”她说着便抬步越过二姑娘,在琴案前坐下。二姑娘脸色很是难看,咬着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抬步打算回坐。琳琅却出声了,“下去,你听清了,世子那边任一个公子都不是你们姐妹肖想得起的。”
琳琅话音落下,场上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议论声渐起,不屑的、意味不明的眼神纷纷投向还僵在原地的二姑娘。
琳琅!袁仪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深吸一口气扬声说道;“郡主所言极是,自来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姐也已经由父母做主定下亲事。是以,别说是与世子交好的公子,就是任一个公子我们姐妹都不敢肖想。”
她不想惹事,可琳琅一张口便言及她们姐妹,正应了大老爷的话,‘总归姓袁’。
随着袁仪声起,场上又是一静,随即众少女纷纷扭头朝声音处看过来,陈二也扭头看过来。袁仪来到前面,林安茹林安若也跟着,三人在琳琅面前停住,袁仪双手交叠与身侧,微低头给她行礼。与琳琅同坐一席的温大小姐却是满脸嫌恶的看着她,“说的倒是好听,若非有所图,怎会拖着个残身也要来参宴。”
“温小姐慎言。”林安茹怒了,毫不相让的怼道“即便你已经是寿王世子妃,也不能无故侮辱家表姐,何况,表姐不过是伤了腿,再有月余便能痊愈。”
袁仪看着林安茹发飙的样子竟然有种她是立哥儿的错觉,只觉心里暖暖的。
视线扫过分坐在琳琅两侧的陈二与温大小姐,原来是与寿王世子定了亲,难怪这般不将人看在眼里,“我们姐妹受陈二小姐所邀,持帖来参宴,在温大小姐眼里是有所图,恕我见识浅薄,难不成只我姐妹是受邀而来?”
“放肆。”随着一声惊怒,一个杯盏朝袁仪砸过来,能静及时将轮椅向后一拉,杯盏砸在了袁仪脚前。她低头看看粉色裙摆上点点洒落的茶水。
“温小姐何必如此恼怒?难道家表姐说的不对?”林安茹亦嘲讽道。
“不对?别说你不知她的......”温大小姐话音未落便被琳琅打断,“好了。”
其实话一出口琳琅就有些后悔,不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妥而是这话在这样的这场合不妥。所以听到袁仪的一番话,她的脸色就已经缓和打算就坡下驴。可是还没等她接上话,偏偏就有那没眼色的来添乱。
“你父是探花,想必你也是有些才学,如此,便拿出你的能耐来,别只会逞无用口舌。”这般伶牙俐齿抓人话柄,倒是比她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姐姐强些。
“郡主,不如让家姐抚上一曲?”袁仪暗自叫苦,琳琅抬出袁三爷来,自己退不得,可争着要表现的是右仆射家孙小姐和袁乐,结果闹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得表现机会?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这个机会?
“有那脸由得你说了算?”
温家大小姐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原来是无用废物,丢人现眼的东西。”
“既如此,小女便献丑了”袁仪真恨不得上去揍她一拳,怎会有嘴那么臭的人!无论如何,袁探花的脸面不能在自己这里丢了。只得忍着气应了琳琅的要求。
袁仪朝林安茹姐妹点点头,便示意能静推自己朝书案过去。竹筏上等了许久的书童见她们换了人,而且是朝书案方向去,便又驶向对岸。
原本右仆射家孙小姐是争过了二姑娘袁乐,却被琳琅与袁仪给搅合了,气的她憋红了脸,恼怒的瞪着袁仪。
袁仪面上无啥表情,若非琳琅言语累及她们姐妹,她与袁乐如何相争都与自己无关。其实来之前她有想过此行不会如何愉快,至少自己伤未愈,免不得会惹来一些不好听的。只是,她也想知道陈二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便顾不得这些。
这时,悠扬的琴音从对岸传来,随风翩然起舞,嗤笑嬉闹声渐消失。溪水在暖阳下闪着宛如碎钻般的光芒,袁仪目光越过溪面循着琴音一路追逐,仿佛能见一白衣书生傲然浮现在她眼前。琴音渐渐激昂,有人惊呼“这是......秦大公子在抚琴?”
继而,几道不善的目光冲过来,她仿若未觉,忽然心念一动,连忙提笔沾墨,一手撩起衣袖,一手握笔在纸上缓缓移动。
“真是便宜她了,你怎会愿意让这样的人来参宴?”
“是表姐想结识她。”书案的方向,少女身着葱绿斜襟短襦,衬得她更是肌肤似雪。因是坐在轮椅上,书案显得高了些,书写起来有些吃力。
“不就是附着承恩侯府过活的,有什么值得高看!”温大小姐语气不屑,也不知是对谁。
“袁家如今虽然比不得以往,不过,袁探花在文人中还是有些名声,家父昔年与他还是同窗。”陈二脸上的笑意再维持不住,绷着脸回了她一句。
“那又如何,方才就不该心软。”
“闹将出去你我就好看?”琳琅白温大小姐一眼。就她这样没脑子的,哪里又配的上她的世子兄长?也不知道祖母如何就选了她。
一曲琴了,袁仪还未停下,周遭嗤笑嘲讽声又渐起。她却毫无所觉,依旧伏案急书。过了一会儿,琳琅等的不耐,正打算出声喊停,她才将将停笔。
袁仪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林安茹姐妹早在琴声才歇时便已经来到她身旁,直到她停笔,林安茹迫不及待的两步上前仔细欣赏,嘴里还问道“这副字画可能送我?”
“拿来我看看。”墨迹都还未干,侍候在书案旁的侍女听了琳琅的话便上前欲卷起取走,袁仪皱了皱眉,欲拦住她。竹筏上等了多时的书童却朗声道:“郡主,世子他们都还等着......”
“罢了,先拿去他们看吧。”前两年她们这边都是精心挑选最出彩与世子哥哥他们,这回心中却全没底。可千万别是草包,否则今年就丢人丢大了,想到这里,琳琅也忍不住瞪了一眼袁仪。
林安茹挥退侍女,自己小心的卷起交给书童,“仔细着些,阅完便还回来。”
见状,琳琅便挑眉问道“都写了什么?先念来听听?”
以前自己练字便时常选一些经典诗词来默下,方才听着琴音,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刘昚虚的这首《阙题》: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袁仪的声音低柔婉转,一首念罢,许久也未有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