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凛凛,陈永华和几位壮硕的江湖汉子登上一艘人力船,此时的陈永华头发换成了冠饰,换上了白色的大襟长袍,并披着棕色的皮毛披风,这俨然一副前明装扮。划舟船的樵夫,操着一口粤语对陈永华说道:“先生,嗰班扑街清狗,简直是岂有此理,害我哋冇咗成个红花楼,都晤知月娘宜家点咯。”说完脸上露出点担忧。
陈永华对那樵夫打扮的兄弟说道:“无需担心月娘,我相信那位兄弟会保她安然无恙的。”
那樵夫打扮的男人说道:“啊先生呀,我哋家阵连夜离开南京?”
陈永华点点头说道:“我已经暴露了,南京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那樵夫打扮的男人应道:“噉好,先生坐定定啦。”
微微烛火,在河面移动,这木船并不大,离江宁城一段距离后。河岸两边几乎完全没有灯火,此时的河上就只有这一叶孤舟。
陈永华透着微弱的灯火,看了看外面环境,双手抱拳哈气,夜晚的河上冰冷刺骨,也就几位壮硕的江湖汉子因为常年练武,因此只穿一件薄棉衣就能御寒。
而此时河面上在黑暗中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驾着竹筏,陈永华觉得如此深夜,而且天气严寒的情况下,居然有衣着单薄的老者在河上,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船上壮硕的大汉都是保护陈永华的打手,他们此刻也警惕了起来,那撑船的樵夫用蹩脚的普通话喊道:“老银家,借么晚还在河上,您系要打鱼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能正经点说话吗?”
那驾竹筏的老者望了望那樵夫,语调平缓,声音不大,按照他们的距离再叫上河上的寒风,正常来说,这么小的声音,陈永华他们是听不清楚的,而奇异的是老者的声音,却能很清晰的传入陈永华等人的耳里。
陈永华内心惊叹道:“这是个内功高深的高手呀!”陈永华对那老者喊道:“老人家,我那弟兄是问您,为何如此夜深还驾竹筏于河上?”
那老者回道:“老夫是来找你陈近南的……”话语刚落,只见那老人跺脚一跃,脚在水面点了几步,就登上了陈永华的船上。这时候陈永华才仔细的见到这个老者的装扮,原来这个老者穿的是破旧发黄白色的长袖短衫,黑色打着大大方形补丁的粗布裤子,脚上还穿着草鞋,头上戴着破烂的竹编斗笠,腰间挂着一个大大的葫芦酒壶。
陈永华不由的钦佩这个老者确实厉害,这么冷的天气衣着如此单薄,居然可以做到神情泰然,完全没有一丝畏寒之意。
几位大汉见老者登船,以为他要对陈永华不轨,其中一名大汉大声喝道:“老头,你想干嘛?”
陈永华斥责那大汉道:“不得无礼。”那大汉被斥责后,虽然没吱声但依旧警惕的瞪着老者,而陈永华抱拳对老者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找陈某所为何事?”
那老者兀自的走进船内,坐在陈永华旁边,解下挂在腰上的酒壶,拔开筛子后,自顾自的喝起了酒,喝了两口酒之后才对陈永华说道:“我找你就是想你带我一起去福建,我要找一个人算账。”
陈永华有些不解,开口问道:“老先生要和我同往福建?找何人算账?”
老者用手擦了擦嘴,捋了捋花白杂乱的胡须后说道:“找败坏门规的叛徒清理门户。”
老者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好似在说玩笑话一般,陈永华充满疑问道“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所属门派?”
老者倒很爽快的回道:“老夫乃西南道门巴蜀青城道人余竹溪。”
陈永华惊道:“原来老先生就是江湖人称青竹道人的余竹溪,余掌门?”
余竹溪点头回道:“没错,正是老夫。”
陈永华抱拳行礼:“在下久闻余掌门的大名,真是失敬失敬。”
余竹溪摆手说道:“别那么客气,老夫向来不拘于礼节。”
陈永华见这余竹溪确实不修边幅,坦坦荡荡的也不以道士自居,从他衣着打扮来看根本不像个修道练武之人,反倒有点像是河边捕鱼的老渔夫。
陈永华觉得有些不对,为何这余竹溪会知道乘船离开江宁,便问道:“余掌门您是怎么知道我从这里乘船离开,又如何知道我此番是回福建呢?”
余竹溪喝了口酒后回道:“老夫并不知道你是否回福建,但江湖上都知道你陈近南追随台湾延平王郑经,你立足于福建,反清的主力也在福建,我跟着你自然能去到福建,至于我为什么能知晓你在这里,因为那个我几个月前救过得小朋友。”
陈永华疑惑的问道:“不知余掌门口里的小朋友是何人,为何会因为他而知晓我的行踪?”
余竹溪笑道:“你不是还想和那小朋友结义金兰吗?”
陈永华更是惊讶:“您说的是我在红花楼遇到的那个毕冉?”
余竹溪笑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毕冉,不过那小子现在居然做了满清鞑子的官员,我有点后悔当初救了他。”
陈永华继续问道:“余掌门,难道当时在红花楼内?可我并没有看见您的身影呀?”
余竹溪几乎不离酒,这点和毕冉手不离烟一样,说几句话就要喝一两口酒,他不苟言笑的说道:“没什么好稀奇的,老夫盘缠花完了之后,经常这里偷点酒,哪里偷点酒喝,只是恰巧今天偷到了红花楼那里而已,因此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知道你行踪了吧!你和那小子说话都让我听到了,只是你要策反那小子?”
陈永华听余竹溪这么说之后,觉得这个老道性情不同那些正正经经的道士,最起码在江湖上有如此大名的青竹道人反倒有些像个自由散漫的老乞丐,而他也没想到,自己想把毕冉拉入伙的这点小心思也被这个老道直接点明。
陈永华回道:“这个毕冉,虽然现在身为清廷的官员,但我见他无论是气质,还是与我交谈之时所述话语,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这个人绝对是个人才,只是还没给他一个契机。否则他一定会是绝世之才。”
余竹溪说道:“那小子确实和我们这些有些不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因为要救一个姑娘而被一群贼寇所抓,若不是我出手,可能那小子早就一命呜呼了。才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是清廷的官员,衣着光鲜,不容易呀!”
陈永华听余竹溪这么一说对毕冉愈发感兴趣:“还有这等事情,我见他和曹家公子交情不错,有可能深得康熙那小皇帝的赏识。”
余竹溪摇头回道:“不知道,总之我也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如果他以后做出对不起百姓的事情,我就用我青竹捅进他的喉咙。”
陈永华听余竹溪这么说,他虽然只是和毕冉见了一面,但却觉得这个人好似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但又在他身上感到一股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如同毕冉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一样。
舟船在秦淮河上缓慢的前行,陈永华也和那余竹溪在交谈着。在交谈过程中才知道原来余竹溪下山之后原来只找青城派投靠满清鞑子的叛徒清理门户,而在寻了几个月都没有那个叛徒的消息,一路追查到江宁之后,查到原来那叛徒已经前往福建投靠了耿精忠,正好偶遇陈永华,便想着跟着陈永华去福建杀了那叛徒,以免玷污青城派之名。
……
……
江宁城内,在曹家安排的别院内,毕冉和李光地在房间内边喝茶边聊。
“毕冉兄弟,今天你为什么要掩护那个陈近南逃走,而且还要救那个本就是反贼密探的老鸨?”:李光地在私下无人的时候,质问毕冉。
毕冉向李光地解释道:“光地兄,这个陈近南有情有义,他反抗朝廷其实也是为了天下的汉族百姓着想,如果这样被抓了,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难得我这个人居然有人赏识,所以我故意卖给他一个人情咯。”
李光地皱着眉头说道:“要是让中堂大人知道这件事,毕冉兄弟你的麻烦可不小。”
毕冉对李光地笑着说道:“所以我才给光地兄你解释呀,我这也是害怕你误会嘛!”
李光地喝了口茶说道:“我这个人虽然性格很直,但是你毕竟是我恩人,我绝对不会做出卖恩人的事情的。所以我绝对会帮你瞒着,只是曹晖,他那样的性格,我就不能保证了。”
毕冉是真的不担心曹晖那家伙会出卖自己,对李光地说道:“没事,那小子更加不会出卖我,我相信他。”
李光地见毕冉如此放心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想起毕冉白天在红花楼和陈永华说的话,便问道:“毕冉兄弟和那陈近南的交谈,我在旁边听了,你也是心怀百姓的人呀,如今的圣上如果也是心怀百姓的仁君,我觉得不管是否汉人还是满人统治,只要百姓生活的好,不饿肚子,那么就值得我去效命。”
毕冉知道李光地这个人绝对是为了百姓的好官,毕竟电视剧上就是这么演的,现实上虽然带着点读书人迂腐的样子。
“是呀,无论现在的天下是什么人统治,只要百姓安居乐业,那么我们就该效命于他。”:毕冉感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