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人影沉吟了一下，淡淡问道：“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

“我……”钟零看着那道不可捉摸的强光，看着光芒中只剩下的一个剪影，有些倔强的回答道：“我喜欢便好。”

简简单单五个字，没有太多的解释，没有太多的理由，就像是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很久，所以此刻才能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不带一点点犹豫。

光芒中的人影沉默了，几秒钟后，似乎有一声轻叹传来，但又似乎没有，聂寻的声音依旧宏伟高远：“旧的时代已经结束，这个世界正在面临腐朽，妹妹，还记得我们的父母吗，这个世界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你此时此刻的喜欢，也并不能保证他对你始终如一。”

“够了。”少女显然早已经厌倦了这样的说教，面色寒冷下来，“虽然我是私生女，但也请不要一再用这种事情来说教我！”

聂寻苦笑了一声：“我从未曾因此而看轻你，相反我作为哥哥，一直还十分宠溺你。”

“我很感谢！”钟零抬起头来，虽然一片光芒之中，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还是倔强地仰着头，任凭自己的眼睛因为直视强光而涌出泪水，坚定道，“哥哥，你有你的道路，但我也有我的，我从来都不是磐石集团的一颗螺丝钉，我之所以愿你帮你那么多也只是因为你对我很好，但不需要你质疑我的决定。”

光芒中有隐约的人影晃动，聂寻的声音依旧平淡：“你可是要想好了，我的妹妹，我将要走的道路，是容不下不同路的伙伴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聂寻这么说的时候，许慎就忽然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感，仿佛下一刻对方就要出手杀死在场所有的人似的。

他忍不住拿出了炽热执法者握在手中，然而光芒中的人影，话只说了一半便突然转移了目标：“许慎，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吧，要不要做我的同路人，毕竟，我现在得到的一切，可都少不了你父母做出的贡献。”

许慎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要求绝对不能答应。

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忽然展颜笑道：“在河岛市遗迹里的时候，你已经把钟零弄丢过一次了，还好被我抓在了手心里，所以这时候我就在想，我可再也不能把她弄丢了。你看，她刚刚已经跟你表明了态度，她的态度自然就是我的态度，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说完这么大一段话，不知道为什么，许慎就感觉心头骤然一阵轻松，仿佛早就想好了要有这么撕破脸的一天，现在终于达成了，想想还挺爽的。

刚刚在济城内大杀四方的聂寻，挟着凯旋之余威，驾驭着庞大的督军和变异的虫群，达到了他人生中最为强大的时刻，但偏偏他最疼爱的妹妹和他一直无法忽视的那个少年，却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他的提议，连细节都没有过问。

即便是聂寻这样心思深沉、目标明确的人，也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气闷。

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情是需要别人认可的，不可能永远都沉默做事只给自己看。

聂寻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时间，收集了这么多的不可知物，一直都在为他一个宏伟的计划服务。

这一次河岛市之行，终于为他计划的实施，创造了行动的可能，他才只是牛刀小试，就轻易制服了督军和变异的虫潮，这个时候正是他志得意满的当口，当然要有一个值得炫耀的人，当然需要追随自己脚步的信徒。

然而钟零和许慎，都拒绝了，许慎是因为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妥，他的直觉中，聂寻绝对不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救世主，甚至他相信，这个时代就不会有救世主。

在许慎看来，所有带着这个光环的人，不过都是别有所图的野心家。

从一开始的57区任务，聂寻就表现出对于生命缺乏敬畏。

在他眼中，仿佛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棋子，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拼图上的一块。

许慎从未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到怜悯与人性的光辉。

每一次聂寻出现的地方，追随着他脚步的那些特战队员就会如同工具般被他以各种各样他认为合适的方式，换算成他需要达到的目的。

只有目的，没有对于生命的敬畏。

这样的人，当他掌握远超常人的力量时，你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至少许慎不认为对方会拯救这个时代里苦难的人们。

果然，聂寻听到这里没有了耐心，督军在他的授意下慢慢抬高身躯，他便站在督军的头顶，手持光明无匹的权杖，普照着济城的大地，如同一尊降落在世间的神祗。

“算了，不强求你们。”聂寻驱使着督军掉头，向着曾经磐石集团大部队撤离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我刚刚说过的话，在未来的7天还是有效，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再决定，这个时代已经腐朽，我已经找到了不朽的阶梯，盼望你们愿意做我的同路之人。”

督军缓慢却沉重的脚步响起，整座城市的变异蝗蜂都开始集结，跟随在巨虫的身后，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许慎他们目送着聂寻离开，当对方远去之后，反而让人松了一口气。

少年望着钟零，皱着眉头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钟零出神地看着哥哥的背影远去，想了想道：“他一直以来都很有野心，但是他的野心却总是和我们理解的东西不太一样。”

“具体说说。”许慎走到旁边的废墟上，坐在了一块断裂的水泥板上。

“他追求的不是权力，也不是金钱。”钟零低头沉思，“他总是说，生命脆弱易凋谢，他追求的是真正的长生久视，是真正的不死不灭，是真正的超脱。”

少女挨着许慎坐了下来，握着拳头笃定道：“他追求的是真正的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