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宿岩本来就不想告诉她宁州有青天教的布置,暗卫查到一些线索,指向当地的两大豪族袁家和莫家。
于是他想将计就计,趁此机会把宁州的这些不愿意归顺,占有过多田亩、财富的人家给瓦解掉。
以前,他也常这么对付那些想要杀他的人,然后在那些人以为得手时,亮出底牌,就觉得,挺好玩的。
但是现在,当他身旁站着这个于他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他竟然发现自己如此胆怯。
一点风险他都冒不起,也不敢冒。
侧翻在地上的女子捂着胸猛烈的咳着,抬头看来,露出一张充满了憔悴的妇人面庞,皮肤也有些黄。
等等,这并不是营养不良的蜡黄。
游蕊还没想完,那个店铺中又冲出来一个男人,抓住女子的头发,抬手就打,骂道:“不要脸的臭娘们,叫你看店你就勾搭人。我打你你还敢跑,你是不是想死?”
一拳一拳打在女子的身上,她伸手护着头,向游蕊喊道:“夫人救命。”
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人就是这样,哪里有热闹,便会吸引一些闲人过来看。
“这谁啊,怎这般打婆娘?”
“不知道,没见过。”
“我见过,是这家杂货铺昭老板乡下的侄儿侄媳妇。”
游蕊说道:“住手。”
听到有人管闲事,那男人停下拳头看来,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凶狠问道:“你是什么人?”
游蕊看出来被打的女人和这个男人是在做戏,但就不知道这一出戏,是有什么目的。
芳华立刻爬到游蕊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裙摆,泪水涟涟道:“王,夫人救命。”
但她的眼神却不像她表现得这么可怜,游蕊抓住宿岩的手,微微摇了摇,示意他看对方的进一步举动。
游蕊眉心一动,问道:“我要怎么救你?”
王?难道她是想喊王妃娘娘?但自己可没有见过这张面庞,她并不是那些曾经被遣散的妾室之中的任何一个。
那男人这时喊道:“原来你就是她原来的主家,这个女人是破鞋,可是在你家叫你男人破的瓜?”
“请你看清楚,我和我夫君之间感情很好,”游蕊皱眉说道。原来是以前府里的丫鬟吗?看她这样子,是准备做戏重回王府?
不,旁边那个男人可不像是一般人。
芳华抓着游蕊裙摆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蓦然就觉得手里一松,仰头便看到那个平日里很喜欢假惺惺的女人正皱着眉冷眼看着她。
她顿时心里发恨,不是很好心吗?怎么听到人骂她就这么解气?
要不是这个女人出现,自己现在或许就是王爷的妾室,还是为王爷怀过孩子的妾室。
就算这个女人后来进入王府,她也不能把自己赶走。
或许,作为第一个为王爷怀过孩子的妾,她已经赢得了王爷的宠爱,又怀上了真正的王爷的孩子。
这样想的芳华完全忽略她那个孩子不是宿岩的,她想利用那个孩子算计王爷的事实。
更忘了,那个时候游蕊还没有去王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看来,王爷当初之所以会拒绝她,就是因为那时候还在外面的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人群中,收到王爷暗示的暗卫们正想出手,芳华又已经开口:“对,我和老爷没有关系,求夫人陪我去我夫家一趟,跟我公公婆婆说清楚,我不是那种女人。”
游蕊怎么觉得,她那句没有关系说出来一种,“对,我们就是有关系”的感觉?
“根源应该不在你公婆身上,”游蕊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跟我去我们暂时下榻的地方,既然你曾在我们府中做过事,如今你有难,我作为当家夫人自然要帮你一把。”
芳华摇头:“不,夫人,我不能借旧主的名义威胁我夫家。”
“怎么能是威胁呢?他都把你打得这么狠了,”游蕊说道:“或者只把我们那里当成你暂时的娘家,歇一歇,好好想想跟这个男人还有没有过下去的必要。”
顿时,周围看热闹的人,以及那个男人都傻了眼。
怎么有这么劝人的?
男人都忘了这是在做戏,真情实感喊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
宿岩也好奇地看向妻子,不知道她是真的没看出来想帮助这个所谓的曾经在王府做过事的人,还是这样说试探的。
游蕊问芳华道:“怎么了,这样的男人你还舍不得?”
“女子就应该从一而终,”芳华坚定说道。
游蕊见不能让她主动跟他们走,也不强求,只是哦了声,“我只帮会自立的人,你既然愿意做沙包,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着就要走。
芳华转身要扑住游蕊的腿,宿岩手指上一动,弹出来一枚弹珠,把她的手腕震得酸痛麻木。
“您不能走,”芳华哭道,眼中带着祈求看向游蕊。
游蕊心里叹了口气,对于每一个荣国子民,她都想做到如母亲那般不跟他们计较每一件小事,但是这个女子却太让人膈应了。
神态上作出这般弱态,眼神里却全是自己会伸手援助的肯定和得意,还有一丝鄙视。
游蕊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她看不起自己对人的好心,但她此时又想利用这份好心来算计自己。
她觉得我一定会咬钩吧?
游蕊笑道:“我怎么不能走了?”
芳华有些错愕,随即更加可怜道:“求您帮帮我。”
“我准备帮你了呀,”游蕊笑道,“可是你不跟我走?怎么让我跟你走,就能帮到你吗?”
宿岩一下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眼里全是杀意。
芳华被问得愣了,完全没想到这个烂好心的女人竟然看了出来她的意图。
她正在犹豫的时候,那个男人也警惕地看向游蕊,并抬拳骂了一句,“好你个臭娘们,你敢跟别人走,别怪我会直接打死你。”
芳华听罢,明显地一抖,忙道:“夫人,我跟你们走,我不想死。”
见到这个发展,人群中的暗卫立刻完全隐没气息,和看戏的群众们融为一体。
杂货铺的小阁楼上,昭先生站在开得很小的窗户边,向边上一个懂唇语的人道:“看到了那个人吗?绝对不是普通人。”
被他指着的,是一个穿着灰布棉袄的瘦小男人。
懂唇语那人够头,向外瞅了两眼,奈何下面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一个挨一个,挤挤嚷嚷的,甚至还有一个小贩在其中来回穿梭着兜售瓜子。
这人有些愣,看半天找不到昭先生指着的人,转头问道:“先生说的是哪一个?”
昭先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此时刚才他发现的那个人换了一个方位,懂唇语的汉子继续顺着方向看去。
“没有啊,先生。”他说道。
昭先生看了看这个人,指着说道:“那个穿灰布棉袄的,个子很瘦小的人。”
汉子依旧摇头,“先生,穿灰布棉袄的有好几个,个子瘦小的有两三个,到底是哪个?”
昭先生:“你不用管到底是哪个。”
他有些想问问下面的人,都是怎么发展的人脉,眼神飘成这个样,刚才他翻译的唇语对吗?
汉子还够着头,坚持不懈地寻找先生发现的那个不是普通人的人,把一脸麻木的昭先生挤得都往后退了退。
突然,他惊喜道:“看到了,先生,您说的那个是不是正抄着袖子的人。我看着他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啊,还可能是个街上的二流子。您看先生,他还在跟一个摊贩说话,看他们交流畅快的样子,他应该说的是宁州本地话。他不是外地人啊先生,您是不是看错了?”
昭先生:拳头有些硬,想找个人打打。
此时他完全没有了分析的心思,只等着外面的热闹散去,圣姑跟着摄政王夫妻走了,才转身在桌边坐下。
刚倒一杯茶,汉子又凑过来,问道:“先生,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人。”
昭先生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半晌,在汉子坚持的眼神中,点点头:“是的。”
“可是先生,那个人不像是不普通的人。”汉子说道。
“哦,”昭先生喝了一大口茶,才一脸麻木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回头就把这家伙换下去,忒不靠谱儿。
这时,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刚才打芳华的那人推门走进来,说道:“先生,那个王妃似乎怀疑起圣姑的身份,我便直接让她跟着他们走了。”
昭先生点点头:“不让她走,我们今天可能都会暴露。摄政王出门,身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带。”
“圣姑她不会有危险吧。”
昭先生说道:“应该不会,她说那位王妃是个很善心的人。涛子,让其他人准备,我们直接动手。”
涛子闻言一愣,“可是圣姑跟着摄政王两口子走了。”
“不用管她,虽然她这个主意有些蠢,但若不是这样,我也不能知道,摄政王娶的这个仙女王妃,竟然是个这么不好对付的人。”昭先生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手下们都太不靠谱儿,一个个都跟二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