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很难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亦或是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一切都是他在死亡将近的重压下产生的幻觉。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然而,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了的,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自远古而来的,无可名状的恐怖。
那是一团巨大的阴影,是如传说中的巨人一般的庞然大物,它要尽量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才能挤在教堂内。
他的一只长满鳞片的巨爪托着黄金头冠,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似乎是在看着罗兰的方向。
罗兰根本不敢看它的脸,事实上,在目光落在它被阴影笼罩的庞大身躯上的时候,罗兰的灵魂就开始了崩溃。
他好像听到了无数人的哀嚎,又有几乎相同数量的祈祷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他的灵魂在一片片的脱落,但更快崩溃的却是他的理智。
根本没有任何过程,罗兰的理智瞬间就熄灭了,他之所以还没有陷入疯狂,是因为窥密之眼为他保存了最后一点星火。
无尽的黑暗向着墨绿色的眼珠侵袭,企图吞噬罗兰最后一丝理智,却被它散发出来的光芒一点点驱散。
与此同时,罗兰正在快速崩溃的灵魂也稳定了下来,脱落的灵魂碎片化为了光点重新融入罗兰的灵魂体,缓慢地修复着他灵魂上的裂痕。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罗兰的灵魂体上遍布着几乎透明的浅绿色丝线,这些线构成了一张细密的大网,将罗兰的灵魂套在网中,这才阻止了他灵魂的崩溃。
而这些丝线的源头,正是罗兰的左手手心。
半晌,罗兰终于感觉自己的思维恢复了一些,他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用左手的窥密之眼观察着教堂内的情况。
罗兰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灵魂体的惨状,不止如此,数不清的杂乱声音不停地在他的脑中回响,他感觉自己仅剩的理智每分每秒都在随着这些声音流逝。
这样下去,哪怕有窥密之眼的能力辅助,罗兰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但他依然没有在意这些。
因为不论是操纵着罗兰身体的女人还是那个疑似邪教祭司的半鱼半蛙,都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
女人已经操纵着罗兰的身体,从石台上取下了黄金头冠,只不过在罗兰眼中,是那个不可名状的阴影将头冠递给了他。
听着脑海中无数的哀嚎和祈祷声,罗兰知道自己很可能不会死,而是迎来比死亡还可怕百倍千倍的下场。
但与此同时,只要他戴上了黄金头冠,就等于完成了生成印斯茅斯幻境的经历,其他人,尤其是这个操控他的女人就能安全离开印斯茅斯。
这个女人究竟对印斯茅斯了解多少,罗兰不知道,但她绝对对罗兰戴上黄金头冠后的下场有所预料,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操纵他的身体进入教堂。
事实上,在传承了窥密之眼的能力后,罗兰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利用它的能力和教堂中的黄金头冠赌一次,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窥密之眼的四种能力,出去预知能力,不论是稳定灵魂,保持理智,还是隐匿自己的存在,似乎都在给罗兰透露出一种信息:
“你放心去做,后路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就像他在对那本死灵之书使用窥密能力之后,看到了另一本死灵之书,并且灵魂受到了未知的侵蚀,如果不是窥密之眼的稳定,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然后他就拥有了食尸鬼的超凡特性,并借此杀死了原本不可战胜的画家,在之后就“误入”了印斯茅斯。
而他现在的处境和当时是何等的相似!
当时罗兰靠着无意间对死灵之书使用窥密能力反败为胜,这一次他为何就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自然而然地,罗兰就将目标锁定了在窥密之眼的预知中出现的黄金头冠,只不过,罗兰没想到的是,在小镇的教堂内竟然还潜伏着一个恐怖的存在,而黄金头冠似乎正是它的所有物。
即使罗兰真的能从黄金头冠中窥得一丝隐秘进而提升自己的实力从而挣脱女人的控制,他恐怕也无法离开教堂了。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就灵魂就险些崩溃,如果不是窥密之眼的辅助,罗兰恐怕连半秒钟就坚持不了,但即使如此,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越是在这种生死关头,罗兰反而越发冷静,这得益于他多次探险的经历。他反复回忆着窥密之眼的传承信息,又看向他的身体后女人的虚影。
或许是因为窥密之眼的影响,女人一直没有察觉到罗兰的灵魂体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大概也是因为窥密之眼的原因,除了罗兰教堂内的其他人似乎依旧没有察觉到阴影下的存在。
既然如此,罗兰准备让他们见识见识。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既然我接受了窥密之眼的传承,应该也能算作您的弟子了,希望您没有坑我。”罗兰心中默念。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按上了一只长着鳞甲的巨臂,发动了窥密之眼的核心能力。
罗兰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水中,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附近游过,但很快就被他远远地抛开。
不知过了多久,罗兰感觉他至少下潜了几万米,他的突然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城市前。
一种未知的发光苔藓附着在绝对大多数建筑的表面,为他提供了微弱的照明,罗兰借着微光想要看清城内的景象,但在他的视线落下时那些附着在建筑上的光芒突然变得极其刺眼,以至于他没能看清任何东西。
于是罗兰放弃了观察,他闭上眼睛,凭借本能走进城市并不断深入,神奇的是,他没有撞到任何建筑。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罗兰停了下来,低着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到了一扇雕刻着各种神祇浮雕的大门,其中一座浮雕内的神祇他似乎见过,只不过他的脑袋有些混沌,一时想不起来在哪看过了。
罗兰没有多想,甚至也忽略了这扇石门正在他的脚下,是平放在地面上的,他弯下腰,伸手推开石门。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罗兰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那似乎是一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但只是一闪而逝。
等回过神来,罗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印斯茅斯的教堂内,并且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女人的虚影正抬头看向教堂的天顶,她的眼神呆滞,身上的衣服被死得粉碎,一团团蠕动的黑色触手正从她的身体内钻出。
而角落里半鱼半蛙的祭司已经不见了,它的黄金权杖正插在一个扭曲蠕动着的腐烂肉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