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正要给大家形声字的局限性,以及同音字、相似字等,着时就传出了下课的铃声。我赶紧打住:“下一节课我除过给大家正常上课外,继续和大家探讨字、词、词组、句子,以及语法、修辞造句,作文等。下课!”
听到我喊下课,大家都乱哄哄走出了教室,但有一个人站在他的原位上不动,一直有种期盼地瞅着我
我前面说过,我是对这个人有印象的:他就是戴深度近视镜,瘦巴巴的,文文弱弱的那个潘俊才,是七中队的犯人。七中队和九中队相邻,在九中队的南边。要是出了教学楼不上大路,顺着紧靠楼的外墙西拐,七中队就该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中队了。他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见他像被粘在地板上一般。就疑惑地问:“潘俊才,已经下课了,你咋还不走?马上你中队管学习的,不见你是会回来找你的。”潘俊才这时走出一步,走到桌子与桌子两边的空着的过道上,“咕当”一下跪在那里:“林老师,请收我为徒,接受弟子一拜。”他这一说,领我大惊失色,我赶忙上前扶他。他就是跪着不动:“除非你收了我为徒,我才起来!”我赶紧说:“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就像师父和徒弟的意思,起来吧。”正在这时,他队里那个管学习的也急急匆匆进来。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什么似得。一进教室门,没有去理会潘俊才,而是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也是深深的给我鞠了一躬:“林老师,我也代表潘俊才求你了,收下他吧。他虽然没有钱物孝敬你,但他有的是力气,可以帮你打扫教室,洗洗衣服。只要你能多传授他写作的技巧,就是对他服刑改造的最大帮助了。”我赶紧问那个管学习的,你们中队那些学生呢。他说:“我已经把他们送回去了,我这次就是专门陪着潘俊才来向你拜师学艺的”。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窜通好的。怪不到这两个人都知道我发表的那首诗。
那个管学习的这才把潘俊才拉了起来。潘俊才赶紧搬了三个凳子放在讲台左边和门口处的比较宽敞的地方,用那块打扫擦桌子的抹布把凳子擦拭了一遍,还怕不干净,又用他的右手抓住袖子口,用袖子在那板凳上抹了一遍。这才让座:“林老师,您请坐!”虽然如此,但是对收徒弟这个行当我还是坚决不干。因为我觉得这样总有拉帮结伙之嫌。
我们三个人坐下后,那个管学习的,自我介绍“吴冲,在七中队是管学习的。一天也没啥事,只要你能收潘俊才为徒,啥时候叫他来我就给你带过来,啥时候你让他回中队,我就把他带回去就是。其他的你也不用多操心。”这个吴冲叹口气:“我在这里改造还算有成绩,就这也至少要坐够十年以上。哎,来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现在都奔五十了。要是这个潘俊才不跟你学点写作的本事,我怕他把这牢底就要坐穿了。这才思谋着他能拜你为师。他的刑期还长着呢,一年不行就学两年,两你不行就学三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这个潘俊才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听到吴冲说到这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怜悯。但我也才入监不久,对监狱的监规制度和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了解甚少,万一将来因为这事犯了哪条大忌,那可不是啥闹着玩的再说我真的才疏学浅,万一耽误了人家改造的前程可咋办?还有,就是像我刚来的时候,那个邢文杰就告诉我发表稿件和评审称号都有不少的道道横横,就是我真把潘俊才带的会写文章了,可他文章发不出来咋办?我吧,比他强点,最起码我的稿件经干部审查批准后,在接见的时候,能顺顺当当带出去寄往报社。我的疑虑实在是太多,再加上我现在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没有更大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我知道这个管学习的吴冲操的好心,我也知道那个潘俊才真的拜师心切,但我在这个连自己前途命运还前所未卜的时候就去乐于助人。
这两个人看我不作声,就谈起了潘俊才的身世。潘俊才是川南省江河县人。他那里到处是高山丘陵。就是你到一眼相隔的邻居家串个门,也因为七拐弯山上羊肠小道而要走上一支烟的工夫。这里没有啥耕地,更没啥工厂和企业,通常就是婆姨在家喂几头猪到集市上去卖换些大米等糊口。男人长到十岁就由大人带出去到外省打工。潘俊才家里虽条件苦,但父母还是望子成龙,勒紧腰带供他,但他上到高一年级的时候,父亲不幸病逝。为此他离开了书桌,跟上这一带的rn来到了我们这里。
再说他们这次出来都是一个地方的,总共由20人,如果真能出门在外找到在一块打工的工作,也好有个照应。
记得那是一个初春,他们来到了我们这里的洞州县。一下火车就听见火车站外到处是打着牌子招收民工的叫喊声:“招人了,招人了!包吃包住,工资优厚!只招二十人,名额有限,快来报名了。”拿着牌子吆喝的是个比较清秀端庄的女子,大概20多岁的年纪,白白的皮肤,黑黑的柳眉,声音大却委婉,纤细玲珑的身段,胸前是两个圆圆的山峦。从脸部看她,像是一个有着很好涵养和气质的姑娘,没有像黑道中写的满脸横肉、恶眉恶眼,一看就是道上混的那种杀气和邪气也没有搔首弄姿、明送媚眼的那种妖气和淫气。再说他们这么多大男人就是出来闯荡的,也不怕真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他们都凑过去和这个女人打招呼。这个姑娘笑的时候,雪白的牙齿就像粒粒流光溢彩的珍珠,尤其是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是碧波荡漾。她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软。她领着他们走到离车站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停放着一个白色的中型面包车。车上出来一个梳着分头,头发光溜溜的男人。他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粗眉大眼,一见他们过来就从车上走了下来。淡黄色的西服,浅蓝色的衬衣,酒红色的领带。他下得车来就露出爽朗的笑容。这个女的赶紧上前介绍:“这是我们的老板,名叫唐秫尹。我是这里的会计,叫杨亚絮。你们要是在我们这打工,每月的工资都经过我手发给你们。”说的时候她抬了抬她那细白如脂的手。她这时打开车门,里面还有一个女的,虽然有点发福,但胸前也是突兀出两座高高的山脉。这时这个女的也就像村里十分大气的婆姨,笑起来洪洪亮亮的,两个眼睛也变成了两勾弯月。“她叫梁霄,以后要是能来我们这里工作,她就是你们的后勤部长,专门负责米面油盐的采购工作,保证让你们吃的可口可心。”这时,以往出来过多次的大个子和他们对话:“你的工厂是啥子活?”这时这个老板搭话:“活吗,真的有点累,就是砖厂。每天要干够个小时,这个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觉得不行我们就只好另招其他能干的人了。”
因为这次带他们出来的就是这个在外打拼过几年见过世面的高个子,他们把这人当成了主心骨,主要看他的决断。
这个人转过来,和他们紧凑到一起商量:“我看行,原来我也在这一块的砖窑上干过,虽然活是苦点,但我们都是大男人也不怕苦,能挣到钱就行。再说管吃管住,我们每月的两千多块钱除过抽烟,也能落下不少,到了年根往家拿回去的钱多了,我们也觉得腰板子硬!大家看咋样?”随同的rn都没多出过门,听着他说行就干呗。就在这时,那个唐老板就吆喝开了:“兄弟们,你们看合适我们就上车,不合适我们就另招人去了!”
大家也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就上了好像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面包车,车上24个座位,除过他们20个人,加上老板和两个女的和可开车的司机,正好满员。
这时,车开始启动,带着他们和他们挣钱的梦想往前奔驰。
拐过了不知道几个弯,也不知道穿过了几道街。这就出了这个城市。开上了宽大的柏油马路。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车体开始晃动起来,他们透过车窗往外看,已经在不是车来车往的油路了。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车子一点颠一颠的就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要拨出来一般。大家的心里也随之紧张。这时,那个老板发话:“弟兄们,再忍一忍,这一截子修路,过去了就好了。”大家也只好作罢。
谁知道这一走。他们中的好多人就留在了这儿,留在了高高的四堵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