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逯顶重复着正步走的动作要领:“听到我发出正步走的口令后,大家左脚向正前方提出约75厘米,适当用力使全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上体正直,微向前倾”
我和大家虽然都有一定的基本功,但为了能在比赛中拿到第一,没有一个敷衍了事的。大家对每一个动作都是精细要求。我想大家训练十分刻苦的原因,除过三分的专项分值以外,就是自己的“脸面”形象,因为我们是教育科的直属队,站在队列里的不是讲台上的老师,就是舞台上的演员,都是靠“颜值”去赢得学生和观众的,万一老师在队列比赛中和赢不了队下的学生,如何站在讲台上给学生夸夸其谈?
正是有了这些原因,大家才训练的如此刻苦。
分解动作过关后,就开始了连续动作。现在中队干部逯顶又在宣布正步走的基本要领:“大家指挥员发出听到正步走指令后,全体人员就齐声高喊一、二、三四的口号。”说的时候,为了能给大家做个师范,逯顶很标准地边说便走着正步::“大家听好了。难度最大的,也是我队能够战胜其他中队的关键所在,就是等你们喊道二的时候就要全神贯注!注意二喊完之后立刻换正步,并且将头向右转向主席台接受检阅。”做完师范动作,逯顶开始指导大家练习:“现在依照我的口令:立正,想要看齐,向前看。全部都有:向左转,齐步走,一、二、一正步走”
大家听到口令后,开始喊口号:“一、二、三四”在大家喊道“2”的时候,除右边第一排外,头部都“唰”地一下整齐的呈45度的角度向右转去,注目着向前齐整整的迈起正步。随后按照逯顶给我们编好的统一口号:“牢记身份,服从管理,积极改造,奔向新生,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喊口号的当中,大家又在最后喊道“二”的时候,脸“唰”的统统左转正向前方,然后执行步伐变换,统一换成齐步走。仅第一遍大家就基本做到了步调一致,我看着大家步伐整齐、口号洪亮、动作有力、精神抖擞,每个动作都充满了自信是神情,我也心里不由赞叹,并心里想,肯定这个第一非十三中队莫属。
“大家听我口令继续正步走十遍后就可以解散休息,自由活动”逯顶管教说完,大家一听十分高兴。因为一直处于精神上高度集中,肢体上高度配合,行动上高度一致,所以神经系统也处于高多度张状态尤其是那些抽烟的犯人,现在烟瘾早犯了。所以逯顶的话正好合乎大家的心意。大家现在因为有了马上就要休息的盼头,走起来也格外卖力。我也精神格外振奋。
“向左转,齐步走!一、二、一正步走!”逯顶干部的口令发出后,大家随之也特别洪亮的喊:“一、二、三四!”
“唰,唰,唰!”齐整整的摆臂声如猛龙过江”“咔,咔,咔!”响当当的脚步声如铿锵鼓点,我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也在沉醉在队列的训练里。更在想着如何把这次活动今后用美好的文章记录下来。
就在这一霎时,我的领子忽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侧后方猛地拖拽着,我没有任何防备,就像地上一片落叶被旋风忽地卷起一样,我正在发懵,惊魂尚未落定,就觉得屁股上传出猛烈的撞击,随之传进耳朵的是“嗵,嗵!”沉重的两声巨响,接着是屁股的疼痛。我莫名其妙又大惊失色的看着四周,一且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家还在口令中精神抖擞地摆着双臂,并迈着步子喊着口号,只有我被一阵风似的卷出了队列。我还在纳闷,就见逯顶指着我:“林峰,本来我是不想说你的。你看起来挺老实,今天咋老在队列里捣乱?”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一种怒气:“咋了?你就想一只老鼠坏一锅菜?”
他的话更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迷惑诧异地看着他。他没有再理我,而是一直指挥着大家训练。我被撂出了训练的队列,但因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后来看着大家扭头向右转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我知道了全部差错都是因为我的眼睛。
原来队列的每一个横排由八人组成,总共十排,我在第五排的右数第四人。在社会上时,因为一场意外,我29岁时右眼做了眼球摘除手术,后来植入了义眼,虽然不知道的人从外表看很难发现我这个秘密,但是遇到一些特殊活动,自己一个眼睛的事实很快就会露出破绽,虽然如此,我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在看守所,已至到了监狱,我向来没把自己当作残疾人,所有健康人的活动我都报名积极参加。
就说这次队列训练吧,我也没感到我能比别人差在哪,所以加上刚下队不久,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眼睛的事情。谁知道在正步走的最后这个“科目”中露出了马脚。
因为其他几种走法都是目视前方,在行进时每个人都能靠两个眼睛的余光扫视左右两边的人,而去断定自己在行进中应该保持的位置。只有我判定自己的位置时只能靠左眼的余光扫视左边的人,只有不脱离左边的目标就有可能在横排行走中左右对齐,所以没有人发觉我有什么问题。但正步走时却要脸呈一定角度向右转。这一转偏偏使我失去了锁定左边目标的唯一机会。再加上这一转,正常人凭借两个眼睛与其他人的身体组成三点一线,来确定自己应该保持的正常行走位置,我却在头和别人转成同一角度时,无法正常使用已不复存在的另一只眼睛,所以等看见我的右边人的时候,其实他的距离已经比我提前了半个身子,所以我左边的人只能跟上我靠别人之后,把一个横排走成了两个横排。这就是一个眼睛残疾人和眼睛健康人之间形成的生理差距,也是不能逾越的鸿沟。想到这,我心里一片坦然,也接受了体罚的事实。
大家解散了,有知道内情的就来同情我。老乡冯琪过来后,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林峰,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队列训练残疾人是不用参加的,你这是何苦呢?”他又是嗔怪道:“你好好的写你文章就行,干嘛要参乎队列呢?”“就是,你写一篇稿子,顶他们十次队列比赛挣得分都多!他们谁能和你比?”丁克也插话。“说的是呀,这下人家都知道了你是残疾人,也不指定以后咋拿你开玩笑哩。”崔小四也在旁边帮腔。我不以为然的笑笑:“这个地方就是受罪的。监狱就是个大炼炉,我一定要使自己经得起磨砺!”
“林峰就是爱出风头,这回风头出惨了。一会找干部说说,明天就退出训练!”他们正轮番教训着我,这时汪民就大喊:“林峰,逯管教叫你谈话。”这三个老乡一听,马上都一个真诚的脸色:“林峰,别逞能了,去了实话实说。”我看着他们笑笑,转脸向管教办公室走去。这时三个老乡切切看着我离去。我都走出去了一大截,冯琪还在背后叫喊:“听话!”
“报告!”我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进来!”是逯顶管教的声音。
我来到办公室,根本就没想说我是个眼睛残疾的事,所以等候着逯顶对我劈头盖脸的训话。
逯顶看了看我,凭我观察他并没啥怒气,只是一脸的严肃:“林峰,你的事情,集训老师汪民已经告诉我了。”说着,他手里拿份档案来回翻着:“你档案入监登记表上也写着右眼做过摘除手术。”他放下档案看看我,脸上又很和气的样子:“这都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造成的。”他感叹道:“作为一名管教要做好犯人的思想改造工作,就得对每一个犯人生理、心理、学历、爱好、家庭状况有个全面了解,并能滥熟于心。”他看了看我,顺手在桌子上拿出一盒烟,自己掏出一支,然后给我递过一支。“报告,我戒烟了!”我话一出口,逯顶管教笑了:“哈哈,怎么?还记恨我啊?”
“报告,我真的戒了!”逯顶管教看我不像说谎,就把烟给自己点着,顺手把烟放在桌子上。
因为现在训练是干部下班的时间,所以管教办公室里就是他和我。
可能是训练时候的紧张,逯顶管教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上一下地来回拍打着椅子侧背,发出轻轻的“啪啪”声,抽了一口烟,头就枕在椅子后背上仰起头看着上边。停了好大一会才说:“林峰,我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你停止参加队列训练活动。”
他话说出后,我并没有接受,因为我必须像健康人那样在任何活动中展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