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的这扇烂门发出响声,就一点一点的往前推。刚刚推开一条缝。忽地被人拉了进去:“别出声,也别害怕!”
我被拉进去后,门马上就被闭住,我惊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哎呀,我的妈呀!在李当真的在屋里埋伏了个人。是不是这小子又要整我呀。”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让说活就不说。看一下接下来是啥结果。这个屋里没有窗户,沉闷而燥热,加之我受此惊吓,头上汗珠子直往下淌。因为寂静,我都能听见我粗粗的喘气声。就在这时屋子门再次推开。从个子上判断就知道是李当。他进来熟练地把门从里面关上,然后这才把灯打开,我这才看见里边提前进来的人。他也是十三中队的,就是打饭的那个大个子。他叫李鸿逵,是个诈骗犯,不过他不像郑维文专骗钱偏色。他骗的是个都是企业,弄了不少钱。所以财大气粗,说话做事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在集训队和他结了仇怨,虽然那次他专门要和我和解,并要运用打饭的权力给我掌上一大瓢,但还是被我拒绝了。现在他和李当串通一气又搞啥鬼?里面真的很热,再加上刚刚受到惊吓,脸上挂满了汗珠。李当打开桌子上的小台扇,又给我拿了块毛巾:“看你热的,擦擦汗。”李鸿逵赶紧拿起地上的暖壶给我倒水。
李鸿逵倒着水说:“刚才没把你吓着吧。”我还没说话,他就又说:“在这里面,干些事情都要处处小心!”他端上水,递给我:“哎呀,还是不打不相识,你刚来我们就认识了。”然后话里又夹杂着埋怨:“你真是倔脾气,说打饭的时候让你拿个盆过来,也没见你露过面。不给哥面子啊?”李当赶紧插话:“老李啊,我也不是说你。你认为我老乡是讨饭的叫花子?你让他吃别人剩下的他就吃啊?”李当看了看我,讨好道:“林峰是干大事的人,哪能瞧得起你一大瓢。”说到这,李当马上话锋一转:“先说正事,钱带来了吗?”李鸿逵马上掏出他的红河88烟,烟盒里的烟满满的,都是烟嘴朝上。他把所有的烟掏出来,然后把烟倒过来看,从里面挑出五支来。拿上这五支烟递给李当。这是定金五个,事成之后再给五个。李当拿起那五支烟也是倒过来看了看:“好”然后瞅着我:“林峰,这就是我给你揽的生意。是这样的,你知道李鸿逵的为人,在外是个生意人,在里头也是个生意人。但人也很够义气。这么说吧。老李急于要个称号,想记个功,你能帮他。”他这一说,我就懵了:“我能帮他?我自己都还没有记个功,咋就能帮别人?”李当看了我一下:“你听我把话说完。监狱有个规定在省监狱报发表五篇文章就能记功。你已经发表了五篇,符合够条件了。就是发表的再多也没用了。还不如再写下了文章署成李鸿逵的名字,然后把稿子给了我,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省监狱报你是能看见的,五篇稿子给你兑现一千块钱现金。如果你愿意干,现在就给你五百块作为定金,等发表够五篇稿子后,你再来找我,我把其余的五百再给你。”你当手里捏着五支香烟:“钱都在这里,如果成交,你就接钱,或者明天我托人给你带出去交给你老婆。”
他们的一席话让我吃惊,没想到什么都能谈买卖呀。我下了队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就发表了五篇文章。这也仅仅是开始,以后随着监狱生活的深入,我会写出质量更高、数量更多的稿件,要是按最低的数量估计,两个月发表五个稿件卖出1000元计算,我除过自己的五篇,一年还能卖出去五十篇,每年就有近10000元的收入。我为了能给孩子省出两个饼子钱,把形影不离的烟都戒了。要是能挣这么多钱,我的孩子念书的学费是不成问题了。还有郑维文问我要钱,要不把这五百收下给了郑维文?我脑子开了小差,想着那诱人的钞票。他们两个人看我走神,李当就过来摇我的肩膀:“怎么样?能成吗?”我猛地回过神来:“不成!”李当和李鸿逵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怎么?嫌少?”李当迷惑地看着我:监狱都是这个价,你不能坏规矩,更不能太贪了!”李鸿逵忙说:“没事,只要成交,再加五百也行!”
我看着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坚决地说:“不成!”并加重语气:“我林峰是穷人,也太需要钱,也想为养家糊口尽一份力。但是我一辈子做人还是有底线的。古人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我不会因为几个臭钱出卖我的灵魂和应有的人格。”我的话一出口,他们两个都惊呆了。说完,我拉开了门,径直往监院走去。李当看我出来,赶紧跟在后面:“生意不成仁义在。别把这事说出去。”他到了门口吆喝:“卫小娟,开门,我把林峰送回来了。”随后他又拐进了那个小房子里。
回到院里,我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坐了监还能长个见识,有人专门盯着你要钱,还有人找上门来给送钱。
到了第二天就是接见日。许多人还是不出工,我们的监号白浪、吉占中,还有我在等待着家属的到来。石宝家里远,上个月刚接见,这个月是不可能来了扈驰母亲实在是行走不便了,所以他们两个出工去了。
我躺在床上,既有相见的迫切,又有男人的冲动,再想起上次那两个剧团的在妻子胸部上扫来扫去的眼光,又觉得好笑。要是那个帮教日里老婆能来,我真的能使劲在她的灵敏地带捞上几把多好。但已经错过了这次。再遇这个机会还要等上一年。想着想着,那里就搭起了帐篷。我抬头看了看,又自怜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后窗之外传出了那个女干警爽朗的笑声。她每次都是这么欢快,没见其人先闻其声,总是能给人激情向上的感觉。
她的笑声给我们传递进一个信息,就是第一波家属进来了。白浪、我,还有吉占中我们几乎同时坐了起来,扎着耳朵分辨着自己家属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这个月说好了第一天来,所以我焦急的等待着。“哎呀,来了,我的两个孩子都来了!”墙外的说话声惊动了白浪。他“呼”地起身,急匆匆的整理帽子。
白浪已经走到了监院门口,执勤员才开始吆喝:“贾自刚,史龙海,白浪”
白浪和吉占中的家都是这个城市的,所以白浪一走,吉占中就要开始咕哝开了:“妈的,人家也是这个墙外头的,你个骚货也是这个墙外头的。人家都能这么早的赶来,就你这个骚货来不了。又不知道被你那个男人勾引走了。”
我听着吉占中嘟嘟哝哝的就好笑:“吉老师,不要着急,嫂子不是上班吗。总得请个假或颠个空来看你,不是每个接见日都来吗?即便今天不来,还有明天呢,别着急!”我极力劝着吉占中。我心里真的觉得这个吉占中有意思。他老说老婆是个活死人,不会风情万种,但每次老婆来得晚他都焦躁的团团转。可老婆来了,他却在晚上心猿意马的想着“俐”。
我正想着,忽听窗子外头有人叫我:“小子妈来看你了!”我听见妈妈说话,就在里面大喊:“妈,我想你们了!”话里夹杂着哭腔。接着一个翻身,就“啪”地跳下了床,很麻利的在床下拿起发表稿件的报纸和那个要邮寄的稿件,鞋都来不及提起,一手拿着帽子朝着接见楼上疯跑。我上的接见楼,妈妈和妻子还没到来,我直接去占12号电话。
这时才看到妈妈和妻子已经上了楼梯,出现在了接见室的入口处。
我拿起电话,急切的等待着。妈妈虽然年龄大了,但也是见儿子的心切,迈着大步子朝我走来。
家里不用再给我带烟,所以所带的物品显得轻松多了。但妈妈手里还是提着一个圆形的保温桶。我知道那是我最爱吃的饺子,也是妈妈对儿子的一片深情。妈妈先拿起电话,虽然她是笑着,但眼里还是含满泪花:“小子,妈给你包的饺子,这次不是羊肉馅的,妈给你包的茄子鸡蛋馅的,也是你爱吃的。”看着妈妈我心里满怀感激,人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每次来也只是看看儿子就很满足了。“妈妈,来的时候少带点东西,把您自己身体照顾好才是儿子最大的心愿。也只有你身体好,才能等到儿子回家孝敬您的那一天。”看着日渐老去的妈妈,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不能给我擦眼泪,只是隔着那层玻璃举着她手里的手绢。就是这层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
“好好的,别哭了小子。妈能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你回来了,好好孝敬妈。给妈买好吃的,好穿的。就像别人的妈妈一样。也能吃好的,也能穿好的。也不用再这么牵挂你了。”妈妈擦着眼泪。
“知道了,妈。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争取减刑,早日回到你的身边。”
说的时候,我举起了手里的报纸:“妈,我的稿子又有两个见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