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苏笑着问,“祈寒师兄,摇光她初来长华,我带她来你这清云峰看看海棠花,你不会生气的吧?”
祈寒轻笑,“怎会,来者便是客,皆该以礼相待。”
他又看向褚摇光,盯着她发间,笑道,“从前祈寒以为海棠乃是这世间最娇艳动人之花,可如今被摇光姑娘点缀在发间,竟是黯然失色,又觉其不过尔尔。”
褚摇光眨眨眼,又见他抬手伸向了她的发间,还以为他是要摘下那朵海棠,便由着他去了,左右头上这朵也是人家的花。
谁料祈寒只是替她将那株有些歪斜的海棠花扶正,认真地打量了几眼,方才满意叹道,“当真是人比花娇!”
琉苏呆呆地,“祈寒师兄,你……”
祈寒又是一抬袖,手中那柄青玉扇敲了敲她的脑门,“琉苏师妹,师兄还有事先走了,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他又对褚摇光笑道,“摇光姑娘,再会。”
那抹青影渐行渐远,褚摇光眯起眼,这个祈寒……看上去就像是个儒雅温柔的俏公子,怎么行事比她还轻浮?也亏得被撩拨的是她这个曾浪荡情场的高手,要是换了陆月燕那家伙,估计得从脚到脖子都得烧熟。
琉苏按着她肩膀摇晃,“别看啦,人都走远了!”
褚摇光收回视线,笑着道,“你们祈寒师兄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琉苏嗯哼一声,非但不生气还赞同地点着头,“不错,我也这么觉着。”
褚摇光呵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我说陆月燕坏话你就不高兴,说祈寒坏话你似乎还很认可?”
琉苏摆摆手,“月燕师兄和祈寒师兄可不一样。”
“此话怎讲?”
琉苏长嗯一声,道,“这么和你说吧,我从小到大每次犯了错,找月燕师兄,月燕师兄会教训我一顿再给我兜着,然后替我收拾烂摊子。”顿了顿她神色有些郁闷道,“我要是找祈寒师兄吧,或者被他发现我做了什么坏事,我求他帮我瞒着兜着,他每次都答应得爽快,却又总是每次给我捅出去,害我受师父一顿罚……总之,比起祈寒师兄,我还是更喜欢月燕师兄。”
褚摇光冷哼一声,“那你月燕师兄对你可真是好啊。”
琉苏笑眯眯地挽起她的胳膊,“月燕师兄要是喜欢你,也会对你这么好的。”
褚摇光撇撇嘴,已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道,“这花儿也看了,浮玉山可还有其他漂亮的地方?”
琉苏扳着手指,“清寒峰的梅花都还谢着;清止峰的话,月燕师兄不爱种花;清暮峰,玄桦师兄的桃花倒也开了不少;清潭峰的大瀑布倒是有几分壮观……”
褚摇光捂着头一脸痛苦,心下酝酿了一会儿,开口打断道,“小琉苏,我曾听闻,你们浮玉山孕有四大仙景,紫云顶辽阔寂美,万浮塔雄伟肃穆,天籁谷秀美幽静,寄雪崖人间奇景,怎么也该比你说的那些桃花梨花好看吧?怎么就不见你提起,莫不是想敷衍我了事吧?”
琉苏手上动作一顿,瞪她一眼,“我哪敷衍你了?这不是想先带你逛完十七座峰嘛,倒不成想你眼比天高,还瞧不上一般的,一来就想着看那些格外特别的?”
褚摇光呵呵一笑,揽着她肩,哄小孩儿似的,“啧,这不是没见识过好奇嘛,好琉苏,可爱漂亮的好流苏,我在浮玉山可就你一个朋友,你就带我去瞧瞧,让我开开眼界吧!”
琉苏气来得快散得也快,被她哄得服帖了才悠悠道,“好罢,看在我是你在浮玉山唯一的朋友份上,我就带去你瞧瞧。不过紫云顶不行,万浮塔只能在外边瞧一眼,不能进去,天籁谷和寄雪崖倒是随时可以去,你选一个吧。”
褚摇光心下思忖一番,却是问道,“为何紫云顶不能去?听说那儿的景象应天而成,可是最漂亮的!”
琉苏摸摸鼻子,道,“说了你可不许笑啊。”
褚摇光神情严肃,“绝不笑。”
琉苏这才瘪嘴道,“因为紫云顶实在太高了,我飞不上去。”
“噗嗤。”褚摇光忍了忍,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诶诶,别打……我跑!”
热烈灿烂的海棠花铺开满山,两名少女灵动的身影四处穿梭,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时不时飘扬响起,或喜或嗔。
随着她们的离去,两名模样极好的少年自不远处的海棠树下走出,忽而一阵风吹落满天红花,吹起一蓝一白的衣角。
陆月燕额间玉珠微微摇曳,眸光清冷却又添了几分亮色,一旁的白桦笑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月燕师兄,可还要继续盯着她?”
陆月燕沉吟片刻,却是吐出俩字,“继续。”
白桦应下离去,待他走后,陆月燕则御风去了清暮峰。
此时的清暮峰明理殿内。
“坐没个坐像,没点规矩,你瞅瞅你哪有点上仙的样子?”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云泽翘着二郎腿斜坐在主座上,接过玄桦奉上来的一盏清茶,抿了一口,向右瞟了一眼,“大长老,老子都活了七百多岁了,还守你那点破规矩,那我这七百多年岂不都白混了。”说着,他还换了更加懒散舒适的姿势,眼角一挑,“老子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坐在右侧为首位置的大长老气得不轻,长到脖子的大白胡子微微颤抖着,身边的二长老立刻笑眯眯地给他捋着背顺气,悄悄道,“大长老呀,消消气,他不一直都那样?咱们这几百年都过来了不是?”
大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看不惯某些人跟个地痞流氓似的,坏我长华名声!”
云泽眯起眼,“怎么?大长老看不惯老子,还要和老子打一架不成?”
大长老蹭地一下站起来,将身边的茶几拍得快要散架,“打就打,真当老夫怕你不成?!”
云泽听罢,袖子都撸起来了,玄桦赶紧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回,语气无奈道,“师父,焚音阁的人就要来了,届时你若和大长老打起来,可会耽误正事。”
二长老也赶紧拉着大长老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哎呦,大长老,你俩都几百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说着不对就要动手,有损威严,有损威严呐!”他又凑近了低声哄道,“算了吧,咱打不过,啊。”
大长老身子一抖,想起上次和云泽打架还是在十年前因收弟子一事,本来玄桦白桦都是要拜入他门下的,结果半路杀出云泽这个无赖,二话不说就要抢徒弟,他当然气不过,与他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场,谁知云泽这家伙下手也没个轻重,硬是来真的,将他这把老骨头打得半年下不来床,弟子被抢也就罢了,还害他在门中威严直线下降,也导致他和云泽本就糟糕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但经二长老一提醒,他恍然又忆起那年躺床半年的痛苦,但此时他人都站起来了,狠话也放出了,就这么坐回去又显得他忒没骨气,正愁没台阶下呢,殿门处就走进来一人,少年蓝衣清隽,正是赶来的陆月燕。
他进来扫了一眼这架势,又接收到玄桦的眼神暗示,心下了然,却是先给云泽和两位长老行过礼,才开口道,“月燕来迟,请云泽上仙和两位长老勿怪。”
大长老对这个掌门千挑万选的长华接班人非常满意,一见是他,神色当即缓和,一屁股坐了回去,捋着胡子严肃道,“下不为例。”
月燕颔首应了声是便站到了左侧。
云泽见状冷哼一声,正欲骂句老不死,玄桦却是将他半推半按地拉回了座位,并笑哄道,“师父,我昨日向祈寒师兄讨来了桂花酿,味道绵甜,想来你该会喜欢才是。”
云泽挑眉,“祈寒酿的酒?为师不喜欢。”
玄桦轻笑两声,还欲再说,殿门处被二人讨论的正主便领着客人进来了。
祈寒进殿,朝云泽与二位长老行了礼便自觉地走向了左侧,与陆月燕的视线交汇又错开。他站到月燕身侧,嘴角噙起一抹浅笑,“月燕师兄,许久不见了。”
陆月燕淡淡点头,便将视线落在了殿上走进来的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正是前不久才见过一面的焚音阁折栖上仙与她的弟子林挽音。
云泽问,“不知焚音阁折栖上仙来我长华所为何事?”
大殿之上响起折栖上仙清亮的女声,“不瞒云泽上仙与长华二位长老,此次本座携弟子挽音前来拜访长华,一为共商除魔大计,二则为我那被魔族之人所迫害而成堕魔的爱徒,浅萱。”
她抬袖,一个透明水晶球自她掌中飞出,悬浮在大殿半空,放大数倍,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名白裙少女。
云泽指尖一弹,一缕仙气顺着他手指进入水晶球一探,随后飘散无踪,他沉声道,“她已成堕魔,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