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似笑非笑，而她对面的凌遥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忽然有些后悔将沈靳叫来了，不知现在赶走还来得及不？

包间里的人除却凌遥，其余的两人神色各不相同。顾严青是觉得沈三今天有些冲动了，许是因为担心包间里的小姑娘。可他也不该那么刺激陆之栩，只怕不好收场。他目前只希望自己这小包间千万要抱住，不然修缮又是一大笔钱。

顾严青这里上的茶是临城当地盛产的茶叶，选取嫩芽反复加工晾晒，带着些清香的茶随着陆之栩的动作在包间里散发出味道。他并未理会沈靳的冷嘲，只是停下了给小姑娘夹菜的动作。

“这茶还不错，来一杯？”嘴上问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已经表明让沈靳喝茶。

如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沈靳脸色有些冷，再不复往常的笑脸。在包间里站了几分钟，理智慢慢找了回来。他联想到前不久跟这人聊起的逛校园事件，再到今天的事情，哪里还不清楚那人正是凌遥。

“老顾，你倒是会找这些茶。”沈靳坐在了陆之栩身旁，喝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莫名其妙躺枪的顾老板：“？”得，他们聊，开心就好。

“你可不要给我当水喝，这茶不比平日的那些差。”可不是嘛，临城虽是此茶的产地，可也要有讲究的。那些质地不能混为一谈，不同的地域出产的味道不同。再说这种新茶，每年也就只有那么几斤。

“呵呵，今天倒是我占便宜了，什么好的都出现在了面前。”

“不便宜”

“毕竟严青这里，不能再打友情价了。”

陆之栩这次没再沉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沈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叫你来主要是付钱的。”

“......”

接下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三个大男人聊着生意，而凌遥则很是自得的奋斗在事物上。反正就连陆之栩都同意了让她逃过这次，免费的餐就是好吃！

沈靳一抬头便见凌遥很是悠闲的吃着碗里的鱼肉，他咬了咬牙，算了，毕竟是自己付钱不能浪费。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在谢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四个人中在当场的便有两个，沈靳也不费那功夫去打听了。

“什么啊？就是不小心弄脏衣服了，后来便遇见了陆先生，多亏他找了衣服。”

“然后就是你看见的，我要请他吃饭。”

“三哥，我还是个孩子，你要帮我。”凌遥吃饱喝足，撒娇这一套又该派上用场了。不得不说，陈荷那母女俩别的事情虽然不怎么样，可光是打感情牌还有这眼泪是真的好用。

沈靳一见对面的小姑娘哭，脑子里就有些乱。这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凌小遥，不准哭了。”

“还有外人在呢，成什么样子！”沈靳没法，站起来拿了纸巾过去。女孩子怎么眼泪这么多，那脸上可怜兮兮的。

“我不知道怎么就惹得她们不开心了，明明一直都听她们的。”凌遥眼睛上还挂着泪，说了这一句便默默流泪也不愿意说了。这可将沈靳难倒了，他哪里真的哄过人。

“行行行，三哥知道不是你的错。三哥去替你教训人，好不好？”

“你别哭了。”沈靳只差立即拿着车钥匙冲出去将那些欺负她的人打一顿才好，明明以前不爱哭的。

“那你先去将钱付了好不好？”

“都依你。”

沈靳直接抓着顾严青下楼，付完钱回来这小姑娘应该就好了。

包间里时不时响起抽泣的声音，陆之栩右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人走了。”

淡漠的声音响起，凌遥的抽泣声低了一些。过了几秒，她双手捂着眼睛往陆之栩那边看，哪知正对上男人戏谑的双眸。

凌遥：“！”糟糕，老男人定是又识破她的计谋了。

“怎么就去学计算机了呢？应该去表演系的。”

凌遥正拿着纸巾擦眼泪，似乎听见了对面那人轻声呢喃着什么。她专注的再听时，早已经没声音了。

......

傅琦乐被季成带去了男宾那边，是以她当她听见凌遥出事时整个人都有些懵。

好好的一个宴会，凌遥都躲着去休息区了，怎么还会出现意外。

“凌遥现在在哪？我要去找她。”

“傅琦乐”

“你现在过去也干不了什么，再说了，凌遥那性格谁能欺负她，这次保不准真是她……”

季成说完这话，不止傅琦乐瞪着他，就连谢逸都不赞同。

“你们这是干嘛？我嘴快了行吧。可我那也有些道理啊，她们换了衣服自然不可能再留下来，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忙。”

傅琦乐狠狠的剜了一眼这人，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她家凌遥的错，在他们心里那陈荷还真的是柔弱不堪了。

“这陈荷，她怎么这么能蹦哒。”

“凌遥明明都已经远离她了，她还凑着上去。”一想起陈荷满是委屈的脸，傅琦乐总算明白为何凌遥以前那么针对她了。整天就摆出一副别人欺负她的嘴脸，当她是谁呢，谁都那么喜欢。

“你们笑什么？”接收对面两人的目光，傅琦乐冷哼。

“就是挺感慨的，你不是一向觉得凌遥那张嘴不讨喜吗？怎么这会儿就护上了，谁是你家的啊！”季成语气有些不好，凌遥怎么成她的了。

“懒得跟你扯，我要回去了。”傅琦乐有些担心，凌遥本来就才变好一点，要是被那母女一刺激……

“哎，你倒是等等我。”季城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沈靳付完钱回来，果然没见凌遥哭。他看了一眼自己手机里来的短信，轻叹了一声，还真是不能随便惹小姑娘哭。

“凌小遥，我送你回去。”不送她回去，他不放心。

“哦”

不用担心钱包，凌遥显然心情很好。这一副乖巧的模样让沈靳再三看了几眼，最近一段时间还真不是他的错觉，凌小遥这性格变得有些大了。

“陆先生”

“顾老板”

“再见”

凌遥背上自己的小包，殷切的跟上了沈靳的脚步。

“这小姑娘真厉害啊！”

包间里只剩下两人，顾严青看了一眼坐着没动的人。“沈三这次倒是大方了一回，不容易啊。”

在他们几个中，谁不知道沈三是最抠门的。要想他大出血，那怎么可能。现在看来嘛，还是有人能制得住的。

“小心他下次找你拿回来。”陆之栩扫了一眼小姑娘原先的位置，还真是无情。

“不是我说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顾严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知晓看的什么。可他就不明白了，凌遥那小姑娘心思太深了，若是在一般人面前还好，可惜在他们几个面前就有些不够看。

“没事，就是觉得有趣。”陆之栩嘴角露出一抹笑，小野猫时不时的便伸出爪子抓人，可不是有趣吗？

---

“不解释解释今天的事情？”

沈靳将车停在了江边，临城的护城河便是由这条江分流出去。每年因为要防护，当地早在涨潮前便加固桥梁。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慢慢回归地平线，凌遥坐在副驾驶上。她从顾严青那儿出来便没再说话，这会儿倒是有心看向窗外。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一不小心发生了些意外。”凌遥将车窗降下来，江面上隐约可见几只水鸟。

“凌遥，你到底想干什么？”沈靳有些气馁，对待外人他有的是手段，可偏偏是凌遥。

他一开始也是关心则乱，谢家那么费心的宴会，陈倩倩那女人不至于那么傻的让女儿去搞破坏。那么便只能是凌遥故意的，他却是不明白这样的目的。再怎么说，那两人如今也顶着凌家的名义。

“你即使不喜欢她，可也不应该选取在这个时间点。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说陆之栩会不知道！”

沈靳简直想撬开这小脑袋瓜看看她是在想些什么。

“不喜欢？”

“谁好谁坏？”

“三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些年，因为年纪小，做过了不少错事也说过不少混账话，在这临城算是出尽了脸面。后来慢慢长大才发现，似乎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不过也不代表我没有什么情绪。”

“凌小遥......”

沈靳想伸手去摸摸身旁那小姑娘的头，可手在半途却又收了回来。他没想到这些年一味的疏忽，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爸爸以前觉得我忽然便不懂事了，后来慢慢懂事他倒是觉得这是我长大了。我承认，你们都想护着我，可三哥，有谁真的护住了我？”

他们都说会保护她，凌征说过，她是凌家的小公主没人能欺负，可他还是将陈倩倩带来了；沈老夫人也说过，当年要将凌遥接回沈家一段时间，可没有谁真的做了他们承诺的事情。怪他们吗？凌遥说不上不怪。

“凌小遥，没人可以欺负你的。你相信三哥，她们永远比不上你。”沈靳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两年竟是对她忽视太多。

“比得上也如何，比不上又如何？”

“三哥，她们欠我的，只能自己来还。”没有人可以伤害了人之后还可以继续自由自在，这是凌遥的信条。这短短的几日，没有哪一晚没做那些梦，监狱里的那些黑暗总会浸透全身。

她自己有错，不该处处去针对。可她们的错误凭什么就可以直接抹掉，所有人记得的都只是凌遥曾经是多么的不堪，没人记得那对母女是如何进来的，她们已经成为了赢家。

沈靳不知道陈倩倩母女做过了什么让她这般不顾一切，可他不愿意见到凌小遥变成这样。她像是一个暗夜来找寻仇敌的，处处隐秘，只等一个时机将对方重创。

“陆之栩不是你能算计的。”

即使她要找那母女的麻烦，可不该摊上陆之栩。他们相识多年，沈靳深刻的明白凌遥一个小姑娘家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三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我一步步的做错，没人愿意真的去拉我一把。他们一开始也会跟我说不要那样做，可当另外一个人做了时，他们觉得那是对的。一开始都站在我这边，我以为那便是对的，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后来梦醒了，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凌遥低垂着头，她是不是真的只能永远做那个恶毒女配，无论做什么，都是女主的陪衬。

陈荷永远可以慢慢的将身边的人抓在手里，他们眼里那就是应该由他们护着的人。

“凌小遥”

沈靳原本以为凌遥在跟他开玩笑，可微微耸动的肩膀显示她没有说谎。

“不怕，那只是个梦。有三哥在，没人可以欺负你。以前是三哥错了，以为好好的放你在凌家至少可以保住你的东西，以后不会了。”沈靳解开安全带，迅速开门下车绕到了另外一侧，将凌遥搂在了怀里。

他记起了凌遥上初中时，有次姑姑与姑父有事没能给凌遥去开家长会。那天家长会结束后，小姑娘一个人跑去了他那里。正逢大雨刚过，小姑娘浑身湿透，可她一脸倔强。

她说明明就答应好了的，那次家长会要表扬她跟另外一个小姑娘。后来别的小姑娘身边跟着父母，而她一直在外面等着。也许小姑娘那时候不是怨父母没去，而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也便传递给了她一个信号，原来身边的人真的忽然就能消失，独自留下一个人。

这样认死理的小姑娘，他怎么就觉得将她放在凌家就是对的？

“凌小遥，那些事情不需要你去做。你现在还是个需要人哄的小姑娘，属于你的没人可以拿走。”沈靳摸了摸凌遥的头发，小姑娘今天已经哭了两顿了。

“三哥，我不想让她们好过。”凌遥低垂着眸子，乖巧的将自己的头靠在沈靳胸前。

“嗯，只是有一点，不要再去招惹陆之栩了。他不是你可以招惹的，相信三哥。”

“好”

她不招惹他，可他若是招惹她那就不是她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