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长乐当时就震惊了,知道商九原很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
赵荣极怎么说也是正六品武夫,商九原正面以胸膛挡了一拳,屁事没有。
所谓中门大开。胸膛膻中乃人之要害,岂能让人如此轻易就击中?
他看向赵荣极的拳头,此刻肿得跟一块烧红的猪脚没差别。
千斤骨,蛟龙筋,看来也不是一般武夫能练成的,吕长乐隐隐猜测。
商九原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胸膛,似乎拍去灰尘一般,淡定地道:“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也不看看摸的是谁。”
赵荣极倒在地上,肿胀的拳头微微战栗。回味刚才的一拳,他只觉得自己打到了一座巍峨高山,高山岿然不动,而他自己已经因力道的反震而内脏受伤。
赵牧神色一慌,强作镇定地道:“荣极,这里是西京长安,早与你交代,不许在西京逞强斗狠,你怎能如此莽撞,还不快给这位壮士道歉。”
赵荣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居然当众背锅。只见商九原右手把横刀一抗,一晃三摇的,与吕长乐、楼云一起离去了。
赵牧身边的年轻人们终于松了口气,赵荣极在他们心目中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存在,没想到今天却如此不堪一击。
不对,这人只是随手扇了一记耳光,谈不上反击。
赵牧狠狠的瞪了赵荣极一眼,道:“没死就站起来,你今天让本公子出尽了丑态,哼,我们走。”
赵荣极眉宇间浮出一层戾气。
远处,赵牧对一个侍者说道:“刚才那三个人的去向,住在哪里,姓甚名谁,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清楚。”
……
宣阳坊,万年县署衙。
吕长乐、商九原、楼云一起步入大堂。
商九原虽只是不良帅,但素有威望名声,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行叉手礼,称一声不良帅。
他带着吕长乐和楼云来到一处偏堂,坐下后,说道:“兄弟,现如今摆在眼前的困境,在于染虫症之百姓人数逾千,我们要在不能使消息张扬出去的情况下,把百姓体内的虫子拔掉。”
吕长乐皱眉道:“如此一来,不止费时费力,亦且署衙人手不足,又不能张扬出去,那只能巧立名目,用其它的理由让百姓心甘情愿来署衙拔虫,且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虫。”
商九原奇道:“如何巧立名目?兄弟莫非已经有了方略。”
楼云笑吟吟道:“那是,小郎君向来思路清晰。”
吕长乐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道:
“先悄悄拔除署衙不良人体内的虫子,再让他们把万年县的大夫、郎中统统请来署衙,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要吓唬这些大夫郎中,使他们不敢把虫乱的事情张扬出去,接下来就好办了。”
他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对外张贴告示,然后敲锣打鼓的宣传,就说万年县有了寒疫,百姓听到寒疫二字势必恐慌,这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边吓唬他们一边安抚他们,就说万年县署衙早有了治疫的药材,让百姓自己到署衙来领药,全部免费……百姓一听免费,还不闻风而来,只当做是一场寒疫,哪能想到其实是拔虫?”
楼云双眼一亮:“小郎君这一方略简直是攻心妙术,一边吓唬一边安抚,一边还免费施药,我要是百姓,我也不会拒绝,况且这也是为了拔虫,乃是正道所为,小僧赞同此举。”
他当然乐于赞同,如此一来,他把拔虫的手段全部传给大夫、郎中,自己就能当个甩手掌柜,只要看好这些大夫郎中就够了。
商九原微微沉吟着,点了点头道:“那就依兄弟的方略来办,我想,用不了几天,西京的虫乱可解。”
商九原起身,叫来一个不良人,使唤此人去集齐人手,前来偏殿这里。
“那就走第一步,先拔除不良人体内的虫子。”
不一阵,不良人集齐在庭院中,隔一阵就传召进去一个人,然后打晕了拔虫。
此间共有三十号不良人,全部拔掉体内的虫子,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商九原和吕长乐都住在延康坊中,因此顺路把吕长乐送到了家宅的窗户处。
“兄长,一起吃晚食吧?”吕长乐道:“快要闭坊了。”
商九原笑道:“不必,某还得去张县尉家中,某答应了与他同住一段时间,保护他的安危,将你和老楼安全送至家里,某这便去张县尉那里了。”
吕长乐行了个叉手礼,道:“兄长慢走。”
楼云也道:“九原兄弟慢行。”
商九原一晃三摇的走了。
吕长乐掏出钥匙,开了窗户,顺着窗台爬进来之后,微微一怔,只见木阶上坐着一个女子,想必等候已久,无聊中,正双手托着下巴,打着瞌睡。
正是好久不见的应佳。
吕长乐回头看了眼楼云,这楼云整个人还在窗台中,吕长乐一脚把他踹出去,然后把窗户一关,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道:“老楼,你回你的长安县署衙睡一夜,明天来找我。”
楼云摸了摸光头,一阵莫名其妙:“诶?我还没进去呢?算了,我还是回我的光德坊吧。”
吕长乐悄悄打量起来。
应佳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斜开襟武服,腰间坠着荷叶袋,脚穿鹿皮短靴,坐在木阶上,托着下巴睡觉。
吕长乐忍不住凑近细看,小应佳真是眉宇如画,好看,真好看。
上辈子死得早,也没能谈一场恋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造孽啊。
十几万年来,第一次接触好看的小女生,能不多看一眼吗?
突然,应佳的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灵动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道:“你回来了。”
吕长乐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下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最近很忙吗?一直没看到你的身影,怪想你的。”
“我……烦死了。”
应佳似嗔非嗔地道:“最近回了一趟药王谷,我娘天天缠着我,非要让我去通玄古斋学异术,其实她是想把我嫁给斋主的儿子,当我不知道吗?药王谷里的花儿都悄悄告诉我了,说是在我没回药王谷之前,那个斋主带着他的儿子已经来拜访过我娘了,居然瞒着我,我一气之下,就跑回来了。”
岂有此理!吕长乐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气道:“通玄古斋又怎么样,斋主又怎么样,我们年轻人要争取自己的幸福,要姻缘自主,要和这种包办婚姻的恶习斗争到底。”
应佳挑眉,奇怪地道:“你很不对劲,我的姻缘大事,你生个什么气?”
突然,她一把揪住吕长乐的耳朵,倒提起来,凶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想娶我?”
“疼啊。”
吕长乐咧嘴道:“就算我对你有意思,想娶你当媳妇儿,也不至于揪我耳朵吧。”
应佳松了手,似乎在憋笑,突然一巴掌扇在吕长乐的肩膀上,道:“总算你不是个瞎子,知道我好。”
她坐回木阶上,背靠着廊柱,翘着二郎腿,踢啊踢的,得意地道:“喂,二哥,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吕长乐毫不犹豫点头:“那当然了。”
应佳眼睑微垂,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眼珠子向上一转,道:“我举止粗蛮无礼,你也想娶我?”
吕长乐摸了摸头,这不是事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当然了。”
应佳噘嘴拧眉,想了片刻,道:“我娘是异人,我爹是武夫,我家里关系不好,爹娘都不好相处,你也想娶我?”
吕长乐考虑一下,道:“那当然了。”
应佳听到这三个‘那当然了’,好像被触动到了什么,鼻头一酸,转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
吕长乐心中一声哎哟,这小丫头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又不懂怎么哄女生,没接触过啊,以前读的是私立学校,整个学校除了校长是女人,其他人,包括厕所的保洁机器人都设定是男性。
应佳转过脸,凶巴巴地道:“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呃……”吕长乐小心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应佳偏过头想了想,道:“我肚子饿了,先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要喝可乐。”
“没问题。”
吕长乐笑道:“外面天气太热,先进屋,我做菜给你吃。”
做菜这种事,那不是手到擒来的嘛,有什么难度?
吕长乐立刻推开障子门,只见应佳一脚一个的踢掉鹿皮短靴,进门后大方地四处观看。
吕长乐打开空调之后,立刻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摆在松木简案上。
应佳到处看了看,随即坐在平席上,拿起可乐一口饮尽,打嗝道:“嗝,好久没喝过这个可乐了,吕长乐。”
吕长乐板脸道:“不许叫我真名,要亲切地叫我二哥。”
“是,吕二哥。”
应佳神色担忧,道:“二哥啊,我没地方去了,我娘知道我偷跑出来,肯定会出来找我,我要是去找我爹,他们两人一见面就打架,互相置对方于死地的那种,所以我也不能去我爹那里。”
吕长乐眉头微微皱起,道:“两口子打架,非得打死对方才行?这算打架么?这是寻仇啊,你爹和你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应佳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没误会,他们属于性格不合,我爹是武夫,性情耿直刚强,我娘是药王谷天之娇女,药王之女,从小也是不输于人。”
她捂着嘴,悄悄说道:“听说他们成亲那日,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夜,后来无意中听我外婆说,好像是因为什么上和下的问题,说那是尊严,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唔……吕长乐摸了摸下巴,如此说来,那是为了家庭地位而战斗,谁打赢了,谁就是一家之主,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
吕长乐道:“你就暂时住我这里吧,我在二楼还有卧室,收拾一下就可以住进去。”
应佳突然咦了一声,道:“好凉快啊,你这屋子比外面凉快多了。”
“是空调,我装了空调。”吕长乐道:“空调可以调节温度,令屋子冬暖夏凉。”
吕长乐又去冰箱拿了一个西瓜,一刀破二,然后拿给应佳,道:“吃个冰镇西瓜,然后我去做饭。”
应佳用勺子挖了一勺西瓜,忍不住惊呼起来:“西瓜还可以这么吃的么,二哥,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突然惊诧了一声,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吕长乐正要离开,忙收回了脚:“什么大事?”
应佳一脸严肃地道:“下个月,三大不可知之地,老耳庄,通玄古斋,会来西京长安,并且已经四处发帖,邀请武夫、异人各江湖宗派,前来西京一会。”
吕长乐觉得这的确是大事,道:“三大不可知之地素来不现世,为何突然又要来西京了?”
应佳道:“我也是听花儿说的,据说,长生路现世,老耳庄有一块通天令牌,通玄古斋也有一块通天令牌,这两块令牌可以通向长生路,长生路,你知道吗?”
吕长乐点点头道:“知道。当世一共有四条长生路,当年唐三藏走穿了一条西天长生路,剩下的三条分别是:玄天界长生路,虚元界长生路,以及昊天界长生路。”
“你连这个都知道,听说这些都是最隐秘的。”应佳觉得诧异:“老耳庄和通玄古斋想要通过这一次,广招武夫和异人,一起去打穿长生路,这是一件有万世功德的大事……”
吕长乐道:“那除了老耳庄和通玄古斋,天下还有哪些宗派?”
应佳了解不多,只说了一个大概:“好像有霸堂,还有一个簪花剑阁,鬼谷……总之,这次西京热闹了,许多异人和武夫都会赶来这里。”
“老耳庄和通玄古斋从不对外收徒,这一次算是破例了,看来那两条长生路并不好打穿,否则,也不会大开方便之门,集天下英雄之力,去打穿这两条长生路。”
吕长乐若有所思,这次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玄天界通天令牌是在老耳庄,还是在通玄古斋手中。
“正气屋,为何这次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