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儿,你可感觉好些?”先前紧张得不敢说话的天瓶道长,看着少年似乎轻松了下来,忘了身份,竟然一下子热泪长流。
“十四叔。”那少年挣扎着要起身。
“煜儿,十四叔刚得了一个道号:天瓶。”天瓶道长又抢着介绍。
唐缨从榻前站起了身,陆师傅连忙过去,用手搭了脉,又仔细查看了少年的面容,表情略带惊异,接着让两个随从将少年轻轻扶起,后背掂上棉被,呈半卧状。
唐缨暗暗点头,看得出,这陆师傅,倒并非庸医。
留下两名侍从在房内照顾病人,唐缨一行到旁边的精舍里坐下,天瓶道长给他们相互引见了一番。
原来陆师傅真名陆定一,是本朝有名的岐黄圣手,生病的少年名唤成煜,和天瓶道长是子侄辈份。
唐缨、天瓶道长和成煜的身份介绍的很是隐晦,彼此都是同道中人,大家心领神会,并不深究。
“陆师傅,可否将病人情况详细告之?”唐缨心中已有推断,但还需要详细再了解一下。
“这个,”陆师傅看了看天瓶道长,同为医者,刚才唐缨一出手,便迅速止住了病状,陆师傅早已心生敬意。
但病人的病状毕竟是隐私,他也不好擅自开口。
“陆师傅但说无妨,这位仙友身怀异术,或可救煜儿。”天瓶道长着意地看了看陆师傅。
道长开了口,陆师傅便不再有所顾忌,他也想和这位年轻俊俏的小郎君一起探讨一下医术,以增进益。
当下便把成煜的病状述说了一番,唐缨听完,心中已经断定,成煜这是先天心脏问题,从表象来看,似是冠心病。
这种病,放在她的前世,已经很容易处理了,只需要做个心脏支架微创手术即可,并不复杂。
可放在这个时代,莫说做手术,连病症都难以准确判定。
唐缨当然可以从空间里取出仪器为他检查,做支架手术,但是后续要终身服用一些诸如抗凝类的药物,这个却要如何解决才好?
见她沉吟不语,天瓶道长道:“仙友也不必过于为难,煜儿这病,自小就有,病了多年。访遍天下名医也无法治愈,近年来幸得陆师傅近身小心看护,才勉强支撑到今日,本也就不再作希望了。”
话虽如此,但凄然之色,尽显面上。
唐缨想了一下,道:“陆师傅,病人自小心灶气血虚弱,阴阳不足,实是血管内有结块,心血运行不畅,故常发心灶绞痛。”
陆定一常年为成煜治疗行针,自然清楚唐缨所说的正是对症,忙道:“正是如此,这些年老朽常常施以银针,以图畅通气血,但却只能缓解一时症状,于病根并无多大见效。”
“陆师傅行针,只能将彼时的结块暂时驱挪开,但血行管道内已经形成狭堵之状,非施针可以根治。但陆师傅行针方法,对于延缓病症恶化,已经非常对症,若非悬壶大家,病人绝不可能坚持到今日。”
唐缨尽量将情况解释得到位一些。
医理清晰,态度谦逊,陆师傅不由得对面前这位与自己孙儿年齿相仿的小郎君越发生出敬意。
“如此,煜儿可还有救?”天瓶急急说道。
这个成煜,当初他冒了天大的风险,瞒天过海将他带出来,劳心劳力筹谋到如此地步,却天不假年,实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楚。
“并非不可,但有些情况须提前知会各位。”唐缨下了决定,她对这个少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异常怜悯。
“何种情况,仙友但说无妨,我等一定照作。”天瓶大喜过望,语气也不觉微微发颤。
“首先一点,病人如若交于我治,诸位便要完完全全信任于我,不得干预我的治疗方案,只由我一人处置,治疗时,连陆师傅也不能进入病房。”
“医家各自有秘术,只要有利于病症,先生不愿外传,老朽定不会私自窥探。”陆师傅一辈子悬壶济世,自然懂得规矩。
“这第二点,我施之以术之后,病人血管内狭堵的情况可解,时发心灶绞痛的症状也可全消,但今后要终身服用我特制之药”
“终身服药?”天瓶道长与陆师傅同时怔了一下。
“对,此药对于病人自身并无任何不利,只是抑制血块再度凝结,防止病症再度发作。所以我说,你们要完完全全信任于我。”
“敢问仙友,那煜儿此后,是不是需得您一直跟随左右医治?”天瓶道长问道。
如果有这样一位相貌、才情、医术皆长于常人的人跟随,他倒觉得是一大幸事。
“不必,这个药我每次会配足一年的量,以后每年,我会回来清溪山一次,届时会来观内将下一年的药配齐,同时,也可随诊一下病人的症状。”
族人尸骨在此,她和阿九早有约定,每年要回清溪山四十八柳坡祭扫族人,正好可以来为成煜配药。
“如此,甚好!”天瓶道长似乎有些许遗憾,不过,听说每年可以在观内一聚,又觉得欣喜。
“如此,是不是听从一下病人的意见?”唐缨见两人无异议,便提议。
“对对。”天瓶道长连连点头,带着唐缨过去成煜房中。
旁边的星儿听得一头雾水,娘子什么竟然成了治病的先生了?还要治陆医师都治不了之症?
但她又不敢出声询问,只得满怀狐疑地跟着娘子而去。
这三天,她和云儿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害怕,惊惧,狐疑,当中夹杂着莫名的兴奋。
成煜从小自带弱症,受了多年病痛折磨,心里早就明白自己天寿不长,本来早已灰心,没想到此时竟然峰回路转,有机会可以脱离病痛,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应允。
“先生尽管放手去治,成煜本就是日薄西山,人命危浅,不过是拖延时日而已,早已漠视生死,今若得先生救助,实乃煜三生有幸。”
刚才心痛难挨,被唐缨在舌下放入两片小小物什,不一会就疼痛全消,他心里已经对面前的年轻先生百般信任。
怕唐缨心有顾忌,还郑重说道:“今日陆师傅和十四叔俱在,煜在此言明,如若天命难违,与这位先生无关。”
说着,并起三指,就要挣扎着跪在榻上立誓。
唐缨连忙拦住他,只要他配合同意,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微创手术,并不会危及性命。
“不敢妄称先生,成小郎君,在下唐英。”
“唐兄。”成煜也是机敏善变,顺势一声唐兄,便将两人拉得够近。
按照唐缨的计划,她今日要先做一下准备,明日清晨,便动手为成煜治病。
心脏支架手术并不难,她在实习时做过好几例,只是要有些准备,一些仪器需要用到,得避开外人,免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