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妃是吃了王爷从宫外带来神药,咳疾才好的如此彻底。”福海在一旁,笑着说到。
“哦,何方神医,朕倒是想见识见识?”靖帝表现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皇室无私情,先帝子嗣众多,光皇子便是十九个,当初他从众多皇子中拼杀出来,早已经没有了兄友弟恭,除了前废太子贬黜为庶人,其余兄弟早已杀的杀,除的除,能够安守本分的,远远地封了王爵。
这个与前废太子一母同胞的老十四,算是他唯一能够亲近些说话的人了。
他虽封了王,但不要朝廷官职,也不要封地,就要了清溪观一座小小的道观,几个城外田庄,也不和朝中大臣,京中大族有来往,连制上应该有的看家护院的府兵都不养。
虽说经营着令都最大的商号,但这种富家翁,又是修行之人,最是让他放心。
因此,再不耐烦,也要表现出对他的事情有着极大的关注。
天瓶道长微微一笑,“此乃一无名之辈,皇兄并不认识。臣弟也是机缘巧合,倒是他所研制的药丸,臣弟觉得非常神奇,此次进宫,带了一些给太医署,请他们先行验证。”
说着,从袖袍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此药名为六味地黄丸,是特制的进益药丸,滋阴补肾,最是适宜。臣弟已经吃过半月,也送与母妃吃过,觉得神清气爽,夜间好眠,陛下终日操劳国事,此药可以助益龙体。”
福海笑眯眯地上前接过锦盒,双手奉于靖帝。
靖帝不禁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药丸,拿起一颗,只觉得香甜扑鼻,蜜香和药香的气味很是好闻。
修道之人炼丹药,但老十四倒是从来未曾赠送过他,可能是他自己也不相信铅汞之物。
今日这个药丸,倒是让他有种想尝试一下的冲动。
“皇上,此药是我亲眼看着神医熬制出来的,由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六味中药加上清溪特有的野蜂蜜制成,故名六味地黄丸。”
看到靖帝心动,天瓶道长现学现卖,将唐先生当初制药时和他所讲的书袋子倒了出来。
靖帝也初通一些医理,天瓶道长一说,便不再迟疑,捏起一颗药丸,便吃了下去。
福海连忙倒过一杯热茶。
这靖帝嘴里嚼着药丸,冲福海摇了摇手。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药玩,似乎,很好吃。
“老十四,你来得正好,朕前些时日病着,宫里宫外都乱了套,朕心正烦,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兄说笑了,您管着天下哪,哪就没有人说话了。”
“是有人说话,但朕一听人说话,便只想骂人。你来之前,刚刚处置了刑部和宗正寺,堂堂皇家林苑,竟然走脱已经没为官奴的逃犯,两个多月,踪迹全无,让联的皇权威仪,成为天下笑柄。”
“皇上,你是说唐公夫人和小姐?”天瓶道长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是犯官唐逸,脱逃罪奴!”靖帝不满地盯了他一眼,嘴里气哼哼。
天瓶道长沉默着,并不答话,也不谢罪。
他和唐逸的关系,他明白,靖帝也明白。
靖帝在这次唐逸谋逆案中,没有责怪于他,也是他多年逍遥避世的结果,否则,以靖帝的多疑,怕早已起了杀心。
那些年,他是个不被父皇看重的皇子,不甘心在父皇众多皇子中当一个透明人,十七岁时请旨远赴西北,在西北道行军大都督唐逸军营里当了一名副统领,以皇子之身驻守西北,原指望能保家卫国,为大靖尽忠,也为太子哥哥出力。
在西北四年,唐公和唐夫人于他,是统帅,亦是良师益友。
那四年,令都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子哥哥被废,接着便是父皇突然驾崩,本是四皇子的宇文雍继成大统。
他与太子一母同胞,听得令都大变,带了三百亲兵一路狂奔,只想一心回去保护母妃。半路上,是唐逸的大公子,军中副将唐纶奉父命将他截回,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而同样从外放之地奔回去的七皇子灵王和十皇子献王,还没进到京师城门,便被以谋逆大罪拿下,丢了满门性命。
宇文雍登基不到半年,便撤了西北道行军大都督府,削了唐逸的兵权,召开京中任了个闲职,身为副将的他也被召回了京师。
靖帝为显恩宠,也为让天下人看出他对其他皇子的手足之情,封了时年二十一岁的他为瑞亲王,却不再有一兵一卒可以供他驱使调动。
他明白,是皇兄忌惮大都督兵权,更是忌惮他身为皇子,手握兵权。
之后,他便向靖帝请旨,不要朝职,不要封地,只将清溪山上的皇家道观赐给了他作玄修之所,便不再管朝廷纷争,也不和清贵官宦交往。
这十三年以来,他除了每隔两月回皇宫看望一次身为太妃的母亲而外,多半时间在清溪观赋闲,游山玩水,到处闲逛,令都的天宝楼交给管家刘成打理,自己只当一个富贵闲人。
这些年的小心谨慎,总算是打消了靖帝对他的忌惮,落得了清闲自在,也保全了他和还在宫中受挟制的母妃常太妃的性命。
唐逸一族出事时,他从山上奔下来,想要拼死向陛下进言相救,然而,在他想尽办法悄悄进入大牢探望时,唐公如同十三年前一样,拦下了他,只要求他如若可能,尽力保全唐夫人和三个女儿,自己合族却决然赴死。
他明白,唐逸也明白,靖帝的旨意不可改,唐家覆灭,不可挽回。
或许,这个覆灭,在十三年前便已经铸成。
如令,唐家长女被烧死宫中,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他虽然暗中相救,如今却下落不明。
他的沉默,是因为他不能背主,在死后给予什么评价,也不能反驳靖帝,惹恕龙颜。
这个道理,靖帝明白,所以气恼。
“陛下,您刚吃了瑞王爷进献的药,不能动气。”福海语气温和,打破了因沉默而显得异样的气氛。
靖帝回过神来,接过福海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脸色平静下来。
“你送来的药,太医署既验着,便让他们好好验,要是可行,以后宫里用的,就由你供着。唐逸之事,朕并不追究旁的,如今宫中唐家女儿已死,只是那脱逃的罪奴,朕绝不轻饶,你好自为之,不要牵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