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矢嘻嘻一笑:“刚一起来的兄弟的,那小子,被我逼着脱了衣服,就势就去了姑娘房里,如今正是逍遥快活呢。”
素弦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连连摆手道:“什么臭男人的衣服,就拿来给我穿,本姑娘不要!”
金矢听了,一脸为难:“那你让我从哪里再去给你找?”
素弦故意回避着金矢的眼光,说道:“把你的脱下来,我穿你的,你穿他的。”她说着,神情很是有些尴尬,却故意装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
金矢一听,一句“我不是臭男人吗?”就要脱口而出,幸好脑子转得快,被强行憋了回去。他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将自己外衣脱了下来,脸却掩不住得意的笑意。
“你笑什么?”素弦又急又气,但金矢看得出来,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
“没什么。”金矢不想素弦难堪,故意憋住笑,正经地说道,“你快穿,咱们快走吧。”素弦却还是皱着眉头瞅着他。
“难道是我脱了外衣之后,健硕的身材更加明显了,她被深深吸引了吗?”金矢得意地想,不由就向素弦笑嘻嘻地。
“你到胡同口看着!转过身去不准看!”素弦一句冰冷冷的话语瞬时浇了金矢一兜冷水。他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转身到了胡同口,却并没有心思去看着什么行人,而是几次想回头去看素弦,却是不敢。过了不久,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金矢下意识地手握剑柄,蓦地回过头,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再仔细一看,正是素弦。
“哪里来的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儿啊!”金矢嬉皮笑脸地说道,“这品香阁的姑娘怕是都要为你害了相思病了,我们这些粗老爷们竟是都不值一提了。”
话说这尹天旷虽然平日里素喜与姑娘调笑,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对素弦和碧箫从来都是没有半句暧昧的言语,尤其是对素弦,因着她的脾气秉性,竟是从未将她当成女子一样,只是与她商量和分派庄中事务,却从未夸赞过她一句“漂亮”或者“俊俏”。尹天旷的那些甜言蜜语啊,走心的,都与廿廿说尽了,不走心的呢,也不会去“祸害”素弦。
所以素弦听到金矢“夸”自己俊俏,脸竟是微微红了一红。在与金矢相处的这几次,她才仿佛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虽然如今穿着男装。
两人走了两步,素弦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走进了旁边一家糕点铺,要了点面团和食用颜料,在自己脸左抹右抹了一番,一会儿竟变了个样子,连金矢都有些认不出了。
“你这绝活儿倒有点意思。”金矢笑着伸手去摸素弦用面团捏的酒糟鼻子,却被素弦一巴掌打了开去。“别乱碰!”素弦瞪他一眼,“碰掉了可就粘不了。”
金矢缩回了手,却依旧笑着打量素弦,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当初若是这副模样,我是万不会抢你做压寨夫人的。”
素弦气得伸手又要打,却被金矢一闪身躲过了。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又来到品香阁门口。
此时品香阁门口客人进进出出,愈发地热闹。金矢和素弦随着人流进去,在一楼大厅找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了下来。
那品香阁在京城算是数一数二的烟花场所了。来往的人非富即贵,里面的姑娘也都十分水灵俏丽,各有千秋。那一楼大厅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帐幔,便似开得正艳的春日的花朵一般,身着各色长裙的姑娘衣袂飘飘,笑靥如花,衬得整个大厅里暖意融融,春光无限。
大厅里大概置了八九桌酒席,坐的都些喜欢热闹的散客。正对厅门靠墙置了一个大概三寸高的台子,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正在一边弹奏着一边嘤嘤地唱着。
素弦却没有一丝心思去听什么曲儿,刚刚坐定下来,目光就急着左右逡巡,找寻薛青元的身影。
“碧箫!”素弦突然失声叫道。金矢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果见是碧箫正在陪一桌客人饮酒。只见碧箫呆呆地不知在瞧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神色间透着一股淡淡的落寞。好在那桌陪酒的女子并不止碧箫一个,那些客人看着也都似文人模样。碧箫虽然一副“丧气”的样子,也并没有人为难她。
素弦虽然喊出碧箫的名字,但大厅里人声嘈杂,来来往往客人又多,碧箫并没有听到。她只是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有注意到素弦和金矢。
素弦站起身就要去找碧箫,却被金矢按住了。
“你拦着我干嘛?”素弦皱着眉头对金矢道,“碧箫说是去投靠她的心人,和我们说他的心人对她千好万好,还救过她的命,我们这才放心让她走。哪想那人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将她卖进了妓院!”素弦说着,心中的怒火不由腾腾地向冒。
金矢听了,一脸的尴尬,有点结巴地说:“那个人也……也不一定就这样差,说……说不定有什么隐情……”他说着,似乎是想让素弦相信,或者说是让自己相信,又重复道:“嗯,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只是那语气却有些迟疑不定。
“能有什么隐情?还不是和所有的臭男人一样,始乱终弃!”素弦越说越气,声音不由大了些,大厅里的人听到都不由向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竟然骂起“臭男人始乱终弃”,不由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瞅什么瞅!没见过男人骂男人吗?”素弦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白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眼,径直走到碧箫身边。这次金矢可没有再拦住,只得硬着头皮跟在素弦后面,怕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却又不敢露面,站在素弦单薄纤细的身子后面,低低地压着头,仿佛他自己看不到碧箫,碧箫便也不会看到他了。
碧箫在素弦说那句“始乱终弃”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两人,但是她只认出了金矢,因为素弦易了容,并没有认出素弦。或者说,她看到金矢之后,眼中便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素弦关切地问碧箫道。碧箫却只是仰着头目不转瞬地盯着金矢,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素弦在说什么。金矢却目光闪烁,不敢与碧箫对视。
素弦见碧箫不答,也不再多去废话,一把抓住碧箫的胳膊,说道:“跟我走。”
碧箫被素弦拉着站了起来,那桌客人们却火了,其中一个黑脸汉子站起来道:“怎么?这品香阁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从别桌的客人那里抢姑娘?”座下的其他客人也都一脸不满虎视眈眈地盯着素弦。
素弦却一点都不惧:“我就抢了怎么样?这姑娘是被骗到这里的!是不是你们中间的人?是哪个流氓干的,站出来!”素弦气势汹汹地说。可这“流氓”二字在金矢听来却分外地刺耳,他忙劝解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把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
素弦冷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宫中陪伴太子的侍卫,我怕什么影响不好。”一句话把金矢噎得却不好再说什么。
碧箫这才听出是素弦的声音,她深知素弦易容手段十分高明,所以眼前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和素弦一模一样也不感到奇怪,开口问道:“素……”说了一个字,又憋了回去,心想素弦定是不愿暴露真实身份才易容的,于是改口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素弦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薛青元的,赶忙将目光又向四周逡巡一番,却哪有薛青元半个人影。而且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再去找薛青元,还是先将绿竹救出去要紧。
“你先别管我。”素弦低声对碧箫道,随后又粗着嗓子对那桌客人大喊道,“小爷我看这姑娘了,要她去陪酒,你们再点个其他姑娘吧。”她说这话时,一脸的不屑,那桌客人立刻怒了,站起来就要动手。金矢怕事情闹大,在一旁连连冲那些人拱手道:“咱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他口中说着,一一将那些人“按”了下去,手中用了内劲。那些人被蓦地按回到座位,心中又惊又怒,却又有些忌惮。
“仗着身手好欺负人是不是?!”那黑脸大汉又腾地站了起来,将长满了汗毛的肥厚的手掌“啪”地一声在桌一拍,“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老鸨子见有客人争抢姑娘,早已赶了过来,陪着笑道:“各位大爷莫急,咱这品香阁姑娘多的是,我再找两个更水灵的,陪各位大爷吃酒。”
“我就要她!”素弦冷冷地说道,挑衅的目光看着那黑脸大汉。
“我也就要她!”那黑脸大汉见素弦身子瘦小,毫不示弱。
“碧箫是我的!”忽地,只听一个甜美的声音说道,众人不由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异常俊美的青衣少年,旁边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只见那少年衣着华美,身着一件孔雀蓝落花流水暗纹锦缎长袍,头扎着一只金玉顶梅花簪,皮肤白皙,容貌更是绝美。众人见了那少年都不由心中暗暗喝彩一声。连那些一向自诩美貌的姑娘都不由自惭形秽。
“廿廿!”素弦和碧箫都不由失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来这儿?”素弦皱着眉头,又惊又急。
“就……他带我来的。”廿廿见素弦的表情,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忙指指身边的少年,“他说王府里太憋闷,带我出来找找乐子。”
“找乐子?!”素弦更惊了,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年。
原来那少年正是罗一洛。罗一洛见状,忙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稚声稚气地说:“我也是听小王爷哥哥提起的,他总是来这里玩,说这里春光无限,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可有意思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他那一双无辜的眼睛一眨巴,谁能看出这个“小孩子”心里那些歪心思呢。
“这个小王爷果真不靠谱!”素弦气恼地说,“还装出一副专一的样子来,原来是游戏花丛的老手。”她说着,眼光却狠狠地朝金矢瞪了一瞪。金矢只觉得心中一紧,忙辩道:“你瞅我做啥?又不是我……”
这边几个人正说着,那边因为廿廿长得太过俊美,早就将这品香阁的姑娘都吸引了过来,还有那些嫖客,也都围过来,目不转瞬地下下打量着廿廿。廿廿自小便因为美貌常常获得别人惊叹艳羡的目光,倒是也不太在意,只微微抬着头,瞧着这品香阁的装潢。那罗一洛站在廿廿身边,一张脸闪着无比自豪的光,似乎旁边这个绝色的美人是他的。
“呦,哪里来着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呀!”一个穿大红色衣服的姑娘说道,“这小脸长的,倒是比我们这里的姑娘都俊美几分呢。”
“这位公子也是来找姑娘的吗?”另一个身着葱绿色长裙的姑娘说着,将一只白嫩的手掌轻轻搭在廿廿的肩膀,将唇轻轻靠近廿廿的耳垂,微微沙哑着嗓子说道,“奴家的功夫可好了,公子可以一试。”说着,眼波流转,满是媚人的笑意。
廿廿只觉得耳朵痒痒的,两颊不自禁地有些发热,她还未说什么,只见罗一洛拉着那绿衣姑娘,扬着头笑道:“我倒想见识见识姐姐的功夫呢。”一双灵动的眼睛中流淌着邪魅的笑。不料那绿衣姑娘却啐他一口,“你长齐整了吗?就来品香阁找姑娘!”说着,掩着嘴笑起来,其他姑娘也都跟着一起凑热闹笑起来。那罗一洛脸不动声色,双眼盯着那绿衣姑娘心中却暗暗发笑:“一会儿倒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手段!”
这时,突然走过来一个又矮又胖的嫖客,左手举着一只青花瓷酒杯,红着一张脸,径直就朝着廿廿走了过来。只见他迷离着一双小眼睛,大着舌头说道:“这……这位相公这模样长得可真叫人心疼……”他说着,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掌就要去摸廿廿的脸。廿廿下意识地去躲,素弦刚想动手揍人,忽地只听门口一人高声大喊:“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