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班狂魔。
一上午的经历瞬间在脑海中闪过,梁晋点了点头,赵老松那厮的表现,确实衬得上旷班狂魔的称号。
上梁不正下梁歪,赵老松如此,跟着赵老松的小刘,也是这样。
在这样的队伍里厮混,长此以往,梁晋感觉自己会废了。
那韩捕头是和自己有仇么,把自己分在这么一个队伍里?
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不打算在南郊衙门多呆,暂时凑合一段时间,看陆总捕操作吧。
“节哀吧,兄弟。”
海大福啃完了一根鸡腿,放下骨头,伸手要去拍梁晋的肩膀。
梁晋瞬间躲闪,避过那只油腻的肥手。
海大福“哈哈”尬笑,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把盘子往对面一推,道:“吃鸡,吃鸡。”
当天下午,海大福就因为捕快皂衣上的油污被他那汪捕头罚去扫厕所。梁晋从而确定了汪捕头对个人卫生形象非常看中。
下午照例是无人管束,老实看门的一下午。
海大福唉声叹气,悔不当初,梁晋不由和他开玩笑:“要不咱俩换换,赵捕头对个人形象不怎么看中,你就是身上裹了鸡油,也不会看你一眼。”
海大福连连摇头。赵老松的名头在南郊衙门已经臭大街了,没人愿意主动去跟赵捕头。
工作不怎么顺心,不过回到家去,二娘倒是喜气洋洋。
冬雪中的小酒馆果然生意红火,梁晋回到家时,王家大郎刚刚收拾好了伙房,辞别东家出门。
王家大郎累得直不起腰来,两条胳膊无力地垂落,提也提不动。
二娘累并快乐着,坐在柜台后面数着一天的收入,见梁晋入门,还高高兴兴地甩给梁晋两枚零花钱。
梁晋转天请海大福吃了两张葱油大饼,就把钱给花没了。
海大福记吃不记打,吃完了饼又往皂衣上一抹,然后去扫厕所。
这一天梁晋照例被放养,在班房里呆了一天,连赵捕头和小刘的面都没有见到。
到了第三天,小刘骂骂咧咧地来了班房,看见梁晋双眼一亮,道:“今日当值,你好好到前面班堂里看着。我和赵捕头手里都有案子要忙,就不在这里坐着了。”
说罢也不待梁晋反应,就撒丫子跑得没影。
得,不用说,旷班狂魔师父带出了旷班狂魔徒弟,旷班狂魔师父旷了班,让徒弟来当值。徒弟骂骂咧咧地来了,发现这里还有个冤大头,立马抓住机会溜了。
梁晋在干这一行,什么人没见过,哪里会看不出自己这俩同班同行是怎么回事?
他孤零零地出了班房,到了前厅班堂,做为一个新人捕快,独自一人留守于此,仿佛一个留守儿童、抑或说孤寡老人。
班堂就相当于值班室,设置在前厅的耳间。
里面设置了桌椅和笔墨纸砚,再放一张铁打的囚椅,用于当值的捕快接报案子,以作记录,以及关押审人。
梁晋到了班堂时,里面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和他一样的皂衣捕快,一个穿着捕头衣服。
那捕头看见梁晋,皱了皱眉,问:“今天不是赵老松当值吗?”
梁晋道:“是的。我是新来的,韩捕头把我分到了赵捕头的手下。”
那捕头立刻骂骂咧咧道:“娘的,这老韩,不干人事,怎么能把新人分给赵老松?”他一抬眼,又问梁晋,“赵老松人呢?”
梁晋如实道:“不知道,我这几日就没见他。”
班堂里的捕快问:“刘平安呢?”
这应该是指小刘了。
梁晋依旧如实说话:“他今早让我来当值,就一个人走了。”
“呸!这俩劣货!”
那捕头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然后问,“你叫什么?”
梁晋自报姓名,道:“梁晋。”
那捕头便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住了。我乃龙谷,也算是个老捕头了,在衙门里说话还有些分量。回头我去和老韩说道说道,把你要过来跟我,怎么样?”
果然,不管前世今生,到哪里都是不嫌人手多的。
梁晋恭敬道:“但凭衙门安排。”
龙谷龙捕头点了点头,便带着手下走了。
然后梁晋就一个人呆在班堂里,值守起来。
不过南郊小所,果然没什么事。他坐了一上午,没见有一个人上门来报案的。
这一上午他在无聊发呆和听前厅的同僚们聊天打屁中度过,本以为下午也将是这样咸鱼的一下午,却没想到,当太阳西移,照得白雪金光,他将迎来人生的转折。
吃过午饭,梁晋在班堂里呆着发闷,见日头正好,天也没风,便搬了椅子到院子里,往椅子上一坐,两手在肚子前一接、朝袖口里一塞,晒起了太阳。
阳光正暖,却又带着雪后的湿冷和清新,让人不知不觉精神犯困,眼皮子打架。
梁晋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惨呼。
“救命!有没有捕头老爷,救救奴家!”
声音凄厉,好不可怜。
有事儿!
梁晋登时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一个麻巾素衣的美妇人踉踉跄跄跑进了衙门。
那妇人皓齿明眸、眉若垂柳,处处流露着甚至远胜于二娘的成熟风韵,泫然落泪,我见犹怜。
梁晋站起身来,问:“什么事?”
那妇人跑到近前,仿佛没了力气,站不稳了似的,身子骨一软,半倚着跌进梁晋的怀里,焦急地哭道:“捕头老爷,帮帮奴家。奴家女儿丢了,好端端的,就找不到啦!呜呜呜呜!”
那身子柔若无骨,娇娇弱弱地瘫在梁晋怀里。梁晋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子绵软。
他屏息凝神,若不是看眼前妇人哭得情真意切,他只怕要以为这是有什么妖女来搞自己了。
“你站稳了好好说,别着急。你女儿什么时候、在哪里丢的?”
梁晋把妇人扶稳立定,沉稳说道。
他这时候必须沉稳镇定,才能把妇人从情绪中带出来。
那妇人神色果然稍缓了一些,哽咽答道:“家中小女今早与我出门,到西市采买,她在我身后跟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寻不到了。”
说话间,妇人楚楚可怜地抬起眼来,目光跟梁晋撞在一处。
那红肿的眸子哪怕再可怜,也遮不住隐含的媚态。
这妇人,好生厉害!
梁晋心道亏自己阅尽千片,心如止水,给个小年轻,只怕早已蠢蠢欲动了。
不对!
看着妇人的婆娑泪眼,梁晋忽然眉头一皱。
这妇人不对!
因为这一眼,他看到山海绘卷在脑海之中展开,那隐成人形的山川河海上,又一个异兽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