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涵抿着嘴唇，“但我没有。”她迈开步子，去办公室。

她站在白板前，拿着一只记号笔，“除了那位贺医生所认定的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之外，还有可能是什么？”

“吉兰巴雷综合征，病程是可逆的。”江慕白想了想。

吉兰巴雷综合征是一类由免疫介导的急性炎性周围神经病，多由于机体免疫反应引起，常出现肌肉力量下降，感觉灵敏度降低，手指和脚趾出现戴手套和穿袜子样的感觉，通过静脉注射免疫球蛋白和血浆置换可以得到有效治疗，这类疾病无传染性和遗传性。

“很好。”秦意涵点了点头。

“不对，如果是吉兰巴雷综合征，那么病人的瘫痪应该是对称恶化的，他的情况不是横贯性脊髓炎。”陈齐修摇头。

吉兰巴雷综合征表现为肌无力，多数患者表现为从双下肢向上肢发展，逐渐加重；部分患者常见面部或支持呼吸、循环、消化的肌肉无力，严重者可出现颈肌和呼吸肌无力，导致呼吸困难。

而急性脊髓炎是指各种自身免疫反应所致的急性横贯性脊髓炎性改变，又称急性横贯性脊髓炎，为临床中最常见的一种脊髓炎。

这种疾病是脊髓的一种急性非特异性炎性病变，常于感染后诱发，病理改变为脊髓肿胀、充血、轴索变性、炎症细胞浸润，严重者可见脊髓软化、坏死。

最常见脊髓上胸髓节段受累，患者可出现相应的病变部位水平以下的肢体运动、感觉障碍和排尿排便功能障碍，部分病例可累及颈髓，导致患者出现呼吸肌麻痹，甚至可危及生命。

尹慧再一次打断他们，“贺医生已经监测过了，阴性，同时否定了恶性肿瘤和动静脉畸形。”

然而，陈齐修却突然开口，“抗体可能正在破坏神经系统，多灶性运动征。”

多灶性运动神经病又称多灶性脱髓鞘性运动神经病，是一种以运动神经受累为主的慢性多发性单神经病，是少见的脱髓鞘性周围神经病，其临床表现为进行性非对称性肢体无力，以远端受累为主。

电生理特征是在运动神经上存在持续性多灶性传导阻滞。

这种病征常发于20～80岁，多见于男性，主要表现为进行性非对称性肢体无力，以远端受累为主，可有很轻的感觉障碍，常伴肌萎缩，肌萎缩与肌无力不平行，肢体运动功能障碍为突出表现，上下肢均可受累，上肢重于下肢，远端重于近端。少数患者可有一过性的肩部疼痛和轻度的感觉异常，但无肯定和恒定的感觉障碍。

“不常见，但症状相符，也是可以治愈的，贺医生有试过用免疫球蛋白治疗吗？”秦意涵想了想，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尹慧摇头，“没有，因为核磁共振结果显示……”

“那就再做一次。”秦意涵直接打断她的话。

多灶性运动征是一种可治疗的疾病，大剂量环磷酰胺冲击治疗，继之以维持量口服，大部分患者临床症状可获得改善，血清GM1抗体滴度明显下降。，大剂量免疫球蛋白治疗也有较好疗效。

尹慧皱着眉，“各位，李先生现在是我的病人。”

“症状与ALS相符，肺炎也正是其并发症之一，说明瘫痪症状在恶化。”尹慧看向其他人，一字一句的开口。

“如果是这样，完全就是不治之症啊！”江慕白咋舌。

秦意涵想了想，“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误诊。”

病房里，沈凌忍不住问尹慧，“你觉得呼吸衰竭是ALS引发的吗？”

ALS就是他们之前提到过的肌萎缩侧索硬化症，贺美彩一度认为李潇患的病症。

“有这种可能。”尹慧抿着嘴唇。

沈凌不解，“可是，病情恶化了，不是吗？”

“贺医生她……”贺美彩给她说了很多，尹慧觉得她不可能出错。

沈凌能理解，“贺医生人不错，是位好医生，但显然她的治疗不起作用，”说着，他看向正在醒过来的李潇，“你觉得他能安全离开这里吗？”

尹慧看着床上的病人，对一旁的岳伟道，“核磁共振能让我们更好了解病情……”

“核磁共振？”岳伟显然不买账，“拜托，他不是肺炎吗？”

“秦医生认为考虑其他……”沈凌帮着解释。

“秦医生？”岳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你不是说，李潇由你来负责？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对，秦医生有自己的看法。”尹慧点头。

岳伟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那么，你们认为谁是对的，是贺医生，还是秦医生？”

“不得不说，两位都是很厉害的医生……”

岳伟打断他们的话，“少来了，一个说是ALS，一个说不是，非此即彼，只有一个是对的。”

“症状显示是ALS。”也不知怎么，尹慧觉得这一次秦意涵错了。

这时，李潇突然醒了过来，艰难的开口，“如果你认为她是对的，那就不做核磁共振，还有，我想签署一份文件，一旦病情恶化，就放弃治疗。”

“DNR？李先生，你没必要这般仓促……”尹慧震惊不已。

DNR，全称 DO E，也就是拒绝心肺复苏，是指在无法做出医疗指令之前签下的预嘱，告知医生在心脏停跳或呼吸停止时不进行急救，也被叫做“尊严死”。

“已经两年了，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好了，况且我能感觉到没救了，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就签吧。”李潇点了点头，仿佛是最后的抉择。

尹慧拿着一份资料走进办公室，无比遗憾的说了句，“李潇签了DNR，就在刚刚。”

“他醒了？”秦意涵挑了挑眉，情况已经稳定，醒过来是迟早的事，只是……

“我说，他签了DNR协议。”尹慧抿着嘴唇，重复了一遍。

“意料之中的事。”秦意涵起身，以她对他的了解，像是他的作风，“你跟他说了，可能不是ALS吗？”

“没有。”尹慧摇头。

秦意涵抬眸看着她，“怪不得他会签，如果知道情况还是会恶化，谁不会签呢？”

“开始给他静脉滴注类固醇和甲状腺素。”

陈齐修看向秦意涵，话却是对尹慧说的。

“很好，如果是我的病人，我还会给他加免疫球蛋白。”

“治疗肺炎吗？”沈凌问。

“我的病人，我说了算，”尹慧叹了口气，“他不想再做什么检测，放弃治疗了。”

“DNR是指不予抢救，不是不予治疗，什么都不做，这不是身为医生的职责。”秦意涵难得清冷的出声，她看了一眼尹慧手上的文件，“这份DNR保存好了，说不定之后会有大用处。”

站在病房外，尹慧有些迟疑。

她想拒绝，可秦意涵的能力在那里，其他人似乎也赞同她的意见。

她就算想说我才是他的医生，秦意涵又斩钉截铁的说截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她说，如果你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那就不考虑其他，只考虑病人以及出于医生的职责。

尹慧有些不解，这个女人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可不管怎么样，尹慧知道，因为秦意涵，将她的整颗心都搅乱了。

猜测秦意涵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一回事，真的听她亲口说出来好像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可能，这就是现实，有的人平庸，有的人成功。

而她，可能是前者，永远不可能成为后者，只要有她在。

然而，等到了用药阶段，她还是迟疑了。

“我是尹医生，李先生的情况如何？”尹慧询问负责护士。

听到护士说明情况后，她又开口，“好，类固醇用量增加到每12小时100毫克，还有……”她叹了口气，“开始注射免疫球蛋白。”

护士看了她一眼，“注射免疫球蛋白？”

“对，我确定，剂量为体重的千分之一。”尹慧点头。

秦意涵被崔淼拉到病房时，还在疑惑究竟是什么病人需要她来察看情况。

现在的病房，人很多，但很安静，秦意涵看着中间病床的男人，耐心等着崔淼和他聊着。

拿着手机，关注着最新的疫情变化，最先开始爆发疫情的宁城，平静已经转好，还有几天就会解封。

看着这些消息，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不过他们龙城似乎没这般幸运，早上还听说又出现了几例。

一旦出现新病例，情况就不可能得到缓解，医院也不会解封。

没有解封，意味着里面的病人出不去，外面的病人进不来。

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其实影响很大。

陈齐修在办公室里还没待多久，就被叫了出去，听说是有一个病人的情况有变化，需要他去看看。

没多久，秦意涵就被崔淼拉出了办公室。

听崔淼说，病人37岁，男性，12个小时前，帮助她搬东西，突然发生颈肩部的疼痛。

当时他也没在意，以为是肌肉拉伤，休息片刻就没问题。

然而，两个小时前，突然出现了四肢麻木。

送来医院时，颈部以下所有部位，包括胳膊、手、膝盖、大腿以及小腿，全都没有知觉，根本无法动弹。

秦意涵等他们聊完，这才开始察看病人情况，询问了几句后，问道，“做了什么检查？”

“刚做了颈椎磁共振。”病人想了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