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转身向回走。十二月份的天气干巴巴的冷，能冻掉下巴。赶紧回家好好暖和暖和。

“老板，坐车不？”一辆人力车停在小宝身边。人力车车夫扭回头问道。

“不坐，走几步还暖和点，坐在车上更冷。”小宝不耐烦的说道。

突然小宝的眼睛盯到人力车车夫的脸上。一寸多长的胡子，有黑有白。眼窝里还有两点迎风泪。脸色蜡黄，两腮深陷，嘴唇冻干得爆皮。

“我，我坐了。”小宝像泄了气似的说道。然后他就抬腿上车。

“先生，你要去哪儿啊？”人力车夫拉着车问道。

“随便！”小宝没好气的说。他看着人力车夫消瘦的背影和搭在车把上长着冻疮的手。还有一身开花的破棉袄棉裤。

人力车向市郊拉去，越走越偏僻。

“你这一个月去哪里了？又执行任务去了？”人力车夫小声问道。

“去苏联转了一圈。还看见了瓦西里。我跟他说你必须离开，否则太危险了。”小宝答道。

“怪不得我接到准备撤离的命令。”张奉光一边拉车一边低头说道。

“在哈尔滨认识你的不止李四维和白雪洁吧？你千万不要连累我。”小宝说道。

“这么说他们两个真是你杀的了？我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张奉光答道。

小宝没有再说话，他等着张奉光把他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张奉光拉着车跑了一会，他停下来摘下破毡帽擦了擦头上的汗。露出满头已经斑白的头发。

光看外表张奉光应该是一个已经五十几岁的老人了。

看到张奉光这样，小宝的心里有些软了。

“你不用担心我暴露，在车底下我藏了一颗炸弹。关键是时候我会用的。”张奉光转身拉起车说道。

知道自己的屁股底下就有一颗炸弹，小宝就更不自在了。

“你这是要拉我去哪里啊？”小宝问道。

现在张奉光已经把小宝拉过了铁路，人家住户都有些稀疏了。

“拉你去我住的地方。以后你就可以到那里联系我。”张奉光答道。他要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小宝，这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张奉光拉着车又走了两里左右，他向前面一指说道：“就是前面的那个教堂。”

小宝远远的看见一个又小又破败的教堂耸立在离松花江边不远的地方。

哈尔滨有好几座俄罗斯教堂。大多金碧辉煌的。最有名的就是索菲亚大教堂。像这么破的教堂小宝还是第一次看见。

小宝想下车走着去，让张奉光省一些力气。但是张奉光不同意。那样的话会显得有些奇怪。

“这是有些俄罗斯人到哈尔滨后集资为纪念沙皇尼古拉二世修的一座教堂。只是钱太少了，既买不起好地方的地皮也盖不了大的教堂。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张奉光解释道。

他拉人力车绕过教堂禁闭的正门，停在一个小门门口。

一个胖胖的俄罗斯女人从小门里面出来，她看见张奉光惊喜的用俄语喊了一句上前就抱住张奉光亲了一口。

小宝在一旁都看呆了。

张奉光不好意思的轻轻推开那个女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用俄语说了几句。

俄罗斯女人转头看了小宝几眼转身走了。

“我让她去买一些吃的。”张奉光对小宝说道。

“怎么不早说！我这里有钱。”小宝说完把自己口袋里面的钱都掏了出来。

看着小宝递过来的一把钞票，张奉光不好意思的从里面拿出一张向俄罗斯女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不一会张奉光又跑回来对小宝说：“走吧，先进屋再说。”

虽然屋子很简陋，但是依照俄罗斯的风格窗户很大，窗户上镶嵌着玻璃而不是糊的窗户纸。所以房间里很明亮。

穿过厨房走进卧室，小宝马上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老张，你很不老实。怎么两床被子并排放着？”

“半个多月前，她的男人喝醉酒冻死在大街上。谁都不管，是我把他拉回来的。一个女人也怪可怜的。”张奉光解释道。

大批俄罗斯人逃难到东北以后，互相通婚开始多起来。但是多数都是俄罗斯女人嫁给汉族男人。她们也渐渐的发现汉族男人的好处，勤劳朴实顾家不像俄罗斯男人那样酗酒。

“她的男人原来就是给这座教堂看门的。”张奉光手指着高高的屋顶很有深意的说道。

看见小宝还没有听明白，张奉光又补充道：“教堂高好布置发报机天线。”

小宝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因为这个才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老张你真不地道。”小宝笑着说。

“我也有一点累了。”张奉光答道。

“以后你就不要在外面拉车乱跑了。这样很危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现在就不用了。你就在这里看大门算了，我也可以帮你一些。”小宝说道。

“现在还是说正经事吧，过一会她买吃的该回来了。”张奉光说道。

“你怎么跟她解释你会俄语的？”小宝问道。

“我和她说我是几年前被赶回来的。”张奉光答道。

小宝点头。关东军北上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东北人逃到苏联境内。后来又被苏军赶了回来。其中有许多在苏联那边居住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也被赶了回来。

“你打听出来关东军收那么多粮食的下一步打算了吗？”张奉光问。

“暂时没有。不过最近关东军情报部要向上海运一次粮食。我想他们以后还会运吧。玉米高粱米运到日本，日本人也不吃。”小宝答道。

“你是怎么见到瓦西里的？”张奉光又问。

小宝就把自己和完仓寿郎作为外交信使从满洲里出境在苏联远东转了一圈的事情讲了一遍。其中仔细讲了与瓦西里的见面过程。

“上级让你回去的话，你回不回去？”小宝问道。

“我会向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再说我以后就待在这里不出去，只接受你的情报。收发报的次数比较少，还是很安全的。”张奉光答道。

“我也愿意和你打交道。再来一个瓦西里那样的我可受不了。”小宝笑着说。

“这里来做礼拜的人很少。牧首已经给我受洗了。我表面上也是教徒，可以长期隐蔽下去。”张奉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