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奇哈哈一笑:“这一点梁大人倒是不用担心,犬子虽年少,其城府谋略却是大胜于我。南征一战中,正是阿野在江陵道反败为胜,后来又策划了芦苇荡一战,大败叛军。”
“此事我知道,我有个朋友就在南江军中,曾写信来与我说起此事,感叹后生可畏。”
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看向顾骁野的目光里有几分敬佩,“三公子的能力,实非常人能比。只是顾大人不欲邀功,在战报中竟绝口未提。”
梁鸿闻言大喜,“既如此,梁某便再无疑虑。”
他起身,朝着顾骁野深深行了一礼:“明日,成败便托付给三公子了。”
翌日。
许落在府内一条花径上来回徘徊,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书里,虽然顾骁野的行动最后是成功了的,但会出现一段小小的插曲。
按照计划,顾骁野将于子夜时分带人假扮巡夜侍卫,从西南角门进入宫中,杀掉中常侍郑义及其阉党,即算大功告成。
司徒梁鸿等人将随后进宫,并立刻下发诏书,废掉庶出的小皇帝,扶立先帝嫡子、六岁的二皇子即位。
但,因为宫内老太监不知情况,只以为是有人造反作乱,竟也有忠心之人,连夜护着小皇帝和二皇子从密道逃走。
众人四散追寻小皇帝和二皇子的下落,最后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的人阴差阳错找到了二皇子。
找到二皇子的地方,就在一处名为饮鹿池的树林里。
新帝登基后,刘远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顾骁野虽然也获封赏,却仍是要听命于顾英奇。
直到大概一年多后,刘远突然暴病而亡,顾骁野在梁鸿等人的推举下,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
至此,顾骁野才算真正从顾英奇麾下脱离出来。
所以,但凡顾骁野今夜能听了她的话,他的帝王之路至少能节省一年多的时间。
关键是,他会不会听。
以他对相士嗤之以鼻的态度,百分百是不会听的,甚至,还可能还反其道而行。
所以许落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个法子。
百里长安才从顾骁野的居处出来,沿着小径没走多远,就碰见了许落。
“百里公子。”
许落迎上前去:“今夜的行动,都商定妥了吧?你得一直跟在三公子身边吧?”
百里长安点头:“自然。”
许落递给他一张纸条,百里长安接过来,上面只写了三个字:“饮鹿池。”
百里长安疑惑:“什么意思?”
许落道:“这个地名很重要,若是要找人的话,就去这里。”
百里长安皱眉:“找人?找谁?还请许姑娘明言。”
许落:“……”
想要帮下他们怎么就这么难。
总不能说她了解剧情,知道今夜的行动,不会如料想的那般顺利吧。
只能再次拿出公孙闻说事:“想必百里公子也知道,我是公孙神算的徒弟。”
百里长安点头:“知道。”
“我帮你们算了一卦,卦象应在饮鹿池这个地方。”
许落一本正经地瞎胡说,“反正你们找不到人时,你就告诉三公子,去这个地方。”
她真的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再说就差直接把剧情都透露给他们了。
百里长安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许姑娘为何不直接跟三公子说?”
许落咳了咳,“你也知道,三公子最厌恶相士,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百里长安竟然笑了,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恶:
“许姑娘,不至于啊?以你当初在南征一战中的表现,不该做出如此幼稚可笑之举啊。这来了京都,怎的许姑娘就大失水准,竟是想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来干涉一场重要行动?”
许落瞪了他一眼,心道笑笑笑,等你们发现二皇子和小皇帝跑了,你就等着哭吧。
“百里公子,你我都知道,今晚行动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任何闪失。饮鹿池。”
许落最后一次强调这个地名,正色道:“百里公子务必记住了。”
她也不管百里长安什么反应,转头就走了。
百里长安耸了耸肩,压根没将许落的话当回事。
直到夜里,他们顺利进入宫中,杀了中常侍郑义等一干阉党,冲入小皇帝与二皇子的宫殿时,才发现殿内竟是空无一人。
宫里有密道,就连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事先也不知道。
事发突然,顾骁野沉着脸命人沿着密道追出去。
密道出口脚印凌乱,四周均没有小皇帝与二皇子的踪迹,竟是不知往哪个方向逃了。
有人迅速拿来了地形图,顾骁野就着火把的光,凝神查看他们可能逃走的路径。
一眼看到地图上“饮鹿池”三个小字,百里长安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饮鹿池。”他几乎是脱口道,“他们很可能逃去了饮鹿池。”
顾骁野看了眼百里长安:“理由?”
百里长安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理由说出来,很可能会被顾骁野鄙视,但,他还是说了:
“是许姑娘,许姑娘说,若是找不到人,就让我告诉三公子,去这个地方。”
顾骁野眼神微凝,若是以前,许落的话,他根本不会听。
但,经历了南征之行,对于一个能与他心有灵犀,竟同时想到以身涉陷,诱骗袁让前往南江,在芦苇荡伏击袁让的人。
哪怕她是个相士,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她的意见。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饮鹿池三个字上。
小皇帝和二皇子是两个孩子,太监带着他们走不了太远的路,肯定去不了太远,而最近的,他们想必怕被抓,不会去。
只有饮鹿池不远不近,那里林木森森,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去饮鹿池。”
话为落音顾骁野已翻身上马,百里长安与士兵们随即跟上。
马匹疾驰,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百里长安听见顾骁野低沉的声音随风传来:
“她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她说三公子最厌恶相士,所以不敢跟三公子说……”
最厌恶相士。
顾骁野抿紧了唇。
曾经拜相士所赐,他本就糟糕的人生,彻底跌进了黑暗的泥沼。
他在那泥沼中艰难挣扎了十余年,诚然对相士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可她竟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对他而言,是个例外?
有时候她聪明如斯,有时候却又笨得紧。
倘或他真厌恶她,她以为,她还能有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