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淡定地说:“嗯,我是答应过,可我明天就要走了,三公子的条件,我怕是无法兑现。”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可以。”
许落讶然:“是吗?那三公子,说说看。”
顾骁野凝视着她,半晌方道:“到了南江,不准嫁人。”
顿了顿,低声道:“等我来了才可以。”
不是喜欢我做大人物吗。
那就等我,等着我以天下为聘,去南江迎你过门。
许落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顾骁野。
他神色平静坦然地同她对视,竟是并无半点作弄之意。
郧州相处这段日子来,心里隐隐的一个猜测,到此刻,似乎终于浮出水面。
怪不得他会深夜来梅苑见她,抱着她去行宫看雪。
怪不得他说,舍不得杀她。
怪不得,那日在松柏陵,他拽住她,眼神阴鸷地说不准她去陪顾驰渊。
原来他……竟是对她,有了那种想法?
他命定的心上人,不该是韩卿卿才对吗?
怎么现在隐约似乎是她
许落不觉惊喜,反而只觉莫名惊慌。
这是她穿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剧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本来对一切都应对得游刃有余,也自认为凡事的发展,都跳不脱原始剧情的手掌心。
可是现在,某个地方似乎失控了。
失控意味着超出她的认知,她再难以准确把握事件的走向。
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
顾骁野眼看着女孩的神色,变幻莫定。
有震惊,有困惑,有恐慌,就是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浑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了下去。
许落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三公子,能不能换个条件。”
换个她觉得还算正常的条件。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呢?”
对上顾骁野深黑不见底的眸,刹那之间,许落读懂了他目光里的意思:你若是不答应,我自有办法,让你答应。
对于顾骁野这样的暴君来说,他为了达到目的,会怎么威胁她,许落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四目相对,寂静的夜里,梅香清浅,二人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不嫁人就是。但你也得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我爹娘,否则,”
她看着顾骁野,一字字道:“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三公子。”
顾骁野凝视她片刻,沉声道:“好。”
许落心弦稍松。
只是不让她嫁人而已。
虽然这个要求过于霸道了点,但她本来也没有在这个世界嫁人的打算。
况且他只说不准她嫁人,没说不准她随便乱跑。
等她找到公孙闻,回了她的世界,那个世界可没有他。
到时,他的约束自然无效,她想嫁人还不是一样嫁。
而且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他可再也管不着了。
二人之间又是沉默了许久。
顾骁野才道:“明早我不能送你了。”
许落如释重负,面上却笑了笑:“没关系。今夜三公子不是已经送过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
他到底还是送许落到了梅苑门口,低眸看着她:“到了南江,把定居地写信告诉我。”
许落点头:“三公子,你回吧,我进去了。”
她转身要进梅苑,顾骁野却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别忘了,你刚答应我的。”
许落的心神恍惚了一瞬。
莫名忆起当初南江分别时,他好像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要她记着她答应他的事。
彼时,他要她在京都等他,她等了。
只可惜,这一次,她却注定要失约。
然而,脸上却仍是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好,我会记得的,等着三公子来了,我才能嫁人。”
顾骁野松开她的手,眼里染了几分不自知的温柔:“嗯。进去吧。”
许落回到梅苑时,心绪略复杂。
按照书里的剧情,过不了两年,天下就该群雄争霸,战乱四起了。
顾骁野的帝王之路,百里长安的战神之名,也正是从此开始开启。
要不了几年,这个天下就会实现大一统,再度更换主人。
这原本是许落早已熟识的剧情,闭着眼也能说得出的走向。
以前她每每想起,并无什么特别的感受。
可是现在,当得知顾骁野竟然对她有了那种想法后,她只觉惶恐不安。
顾骁野的喜欢,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想到书里他的白月光韩卿卿被他囚禁在冷宫,后来还惨死在他手里的悲惨遭遇,许落就一阵心慌意乱。
她必须得快点找到公孙闻,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才行。
否则,她真怕韩卿卿的命运,会阴差阳错落在自己的头上。
许落心绪重重地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拆解着发上的发带。
目光落在发间的蝴蝶钗上,她的动作不由顿住。
这是顾骁野在南江时,送她的蝴蝶钗。
如今细细想来,顾骁野对她的不同,似乎在南江就已然有了端倪。
总是故意捉弄她,气她,却对韩卿卿那般冷淡。
难不成,是因为芦苇荡那夜,她不顾危险救了他,让他因感动而生情?
但感动和心动,差别还是挺大的。
许落严重怀疑,顾骁野可能自己都没分清楚,他对她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感动才误以为喜欢。
许落轻轻取下发上的蝶钗,拿过原来装钗的小木盒,将这钗重新放回盒中。
无论顾骁野对她是什么感情,这份感情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这只钗,她不能要。
冬日寒冷,路上有些路段泥泞难行。
但一家三口同行,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别有一种闲适温馨。
他们在路上走了几个月,总算抵达南江时,南江已然是鸟语花香的春日。
一切好像都和去年有种惊人的相似。
冬日出发,春日抵达。
这似乎是个百事兴顺的好兆头。
许元明曾在南江为官多年,在此处有一所不大的宅子,是以此次回来,直接就回了旧宅。
韩知礼早已命人将旧宅打理一新,就连院中的花草,也全都修剪得漂漂亮亮的。
许元明第一件事,自然是安顿他那些宝贝石头,安顿完了,才与韩知礼喝酒,少不得又是饮酒到深夜。
韩卿卿与韩谨柔也来了,当晚歇在了许落房里。
三人同卧一榻,韩卿卿叽叽喳喳告诉许落许多事。
“你还记得顾家大公子顾晋鹏吗?”
韩卿卿说,“当时他那张脸不是整个都被毁了吗?现在总算是治好了。”
顾晋鹏当初因为中了血蝙蝠之毒,不得不留在南江看病养伤,后来韩知礼在军中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他便一直没有回郧州。
“你猜是谁给他治好的?是一个新来南江落脚的神医哦。”
韩卿卿说,顾晋鹏的毒,最开始南江城各大医馆的大夫,谁也解不了,眼看着那毒越来越重,顾晋鹏浑身溃烂得愈发厉害,就连住的院子里,也是一片恶臭味。
“当时我爹都给顾伯伯写了信,说大公子可能没救了。”
韩卿卿说,“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江城突然新开了个小小的医馆,就开在临江楼的对面,叫临江医馆。”
“那大夫是外地人,刚开始没人去他那看病,我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请了那大夫来。谁知道,那大夫看着年轻,医术却是了不得嘞。”
“他只开了一副药,大公子喝了,那毒立马就解了,身上也不溃烂了,后来,竟是慢慢好了!”
许落听得心里一动,“可知那大夫,叫什么名字?”
韩卿卿想了想,“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刘,我爹喊他刘公子来着。他身边还有个侍从,好像姓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