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心神俱震,“杀你爹的不是展旭他们,你若是伤害他们,你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伤害他们。”
小骞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微冷,“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去讨要这笔血债。”
当初下令杀尽天下相士的人,只有一个,他要找的人,也只有一个。
许落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她不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可听他语气,分明是要对顾骁野不利。
她强撑着心神,“小骞,皇上他当初是因为我才下令抓相士,你要怪,就怪我……”
“可姐姐救了我,我已经原谅姐姐了。”
小骞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不然,我会让顾骁野也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滋味。”
许落还想说什么,可意识已经不容她清醒了,她眼皮重得厉害,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之际,听到小骞平静的声音在说: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我送你一程。”
展旭醒来时,身边的锦衣卫有刚揉着眼醒来的,也有还在昏睡的。
小骞躺在原本马车停靠的地上,睡得正熟,许落和那辆马车却不见踪影。
展旭背心顿时冷汗涔涔,几脚提醒了那些锦衣卫,“起来,娘娘不见了!”
起先他以为许落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但,等小骞这孩子醒来,一问之下,才发现并没有这么简单。
“姐姐走了。”小骞一醒来就哭了,“我要姐姐带着我,她说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能带我。”
他抹着泪,很伤心,“姐姐叫我下车,我头晕,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展旭冷汗直冒,死的心都有了。
皇后娘娘借着带小骞出城玩,逃走了。
这要他回去怎么和皇上交待!!!
他一面命其他锦衣卫四下追寻许落,一面亲自带了小骞回城,去见顾骁野。
顾骁野正在批阅一份奏折,听到展旭说许落不见了,脸色骤变,手里的笔咔嚓一声,断了。
他猛地站起身,“她不可能走,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小骞哭着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时,顾骁野锐利的眸光落在这孩子身上,像是要将他瘦弱的身体盯出个窟窿。
顾骁野知道这孩子,据说是个孤儿,顾骁野同意许落陪他去郊外,正是因了许落将他当弟弟般疼爱。
这孩子年岁尚幼,和许落的关系摆在那里,按理说,他的话不该是谎话,可,顾骁野却无法相信。
那夜他知道她是异世之人的身份后,她对他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她不可能骗他。
何况她跟他说过,她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若能回,早就回了,何必等到现在?
顾骁野死死盯着小骞,“她真对你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骞似乎有些害怕,怯怯地点了点头。…
他犹豫片刻,“先前我听到姐姐和爷爷说到回去的事,爷爷还在顾府设了阵法帮姐姐……”
顾骁野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下令锦衣卫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许落,同时紧急传令全国州府,协助搜寻许落下落。
待布置好寻人事宜,他命温平带着小骞,直奔顾府去找公孙神算。
公孙神算的房门紧闭。
因了先前许落的特意吩咐,老管家和下人都不敢靠近,这会儿顾骁野来,老管家也便陪着过来,轻轻敲门:“公孙先生?”
里头无人应。推门推不开,该是从里头上了栓。
顾骁野冷声道:“温平。”
温平一脚踹开了门。
入目是一间被搬空了家具的房间,地上用黑白两色画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公孙神算闭目坐在黑色阴阳鱼的鱼眼中,两手掐诀结印,周身泛着一层暗金色的光芒。
而与之相对的白色阴阳鱼的鱼眼中,浮着一颗悬空的玉石,熠熠闪光,微微旋转间,竟隐隐有黑色雾气生出。
就算不懂玄学卜算之术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确是个诡异至极的阵法。
“公孙神算。”温平上前,抬高了声音:“皇上来了,有关娘娘的下落,要请教您。”
公孙神算岿然不动,毫无半点反应。
温平继续往前,不小心触碰到了那颗熠熠生辉的灵石。
他才刚要说话,就见灵石光芒突然消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老人周身淡色金光消散,两道白眉拧作一团,而后,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般,闷哼一声,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小骞似乎被吓了一跳,呆了片刻,才猛地冲到公孙神算跟前,扶住了老人:“爷爷!”
公孙神算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小骞,还有屋内神色冷冽的顾骁野,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爷爷,姐姐不见了,皇上来找爷爷问姐姐去哪儿了……”小骞快声说。
老人没有说话,近乎迟滞的目光缓缓落在被破坏的阵法上。
他无视顾骁野的存在,不管不顾地吩咐小骞:“去将我的布袋拿过来。”
小骞慌忙起身,很快取了一个布袋来。
公孙神算哆嗦着手,将布袋里的龟壳等占卜物事倒在了地上,凝神摆弄了一番,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仿佛不敢置信,再次卜卦,接连卜了三次,原本发暗的脸色,竟是愈发变成了青黑色。
老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般,一瞬间竟苍老憔悴了十几岁不止。
他怔怔瞧着那龟壳显示的卦象,眼里竟是渐渐泛起泪花,染血的白胡须颤抖着,喃喃道:“这天命到底还是不可违,不可违……”
卦象中原本旗鼓相当的阴阳两像,而今再次被阴面占了上风,重归当初黑云翻涌之势,而那原本极为明朗的阳面,竟颤颤如风中一点黯淡烛光,随时都可能熄灭。
数十载苦心营求,一朝功亏一篑,竟又归于原样。
公孙神算心神遭受重创,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骁野俊眉紧蹙,隐约感到几分不对劲。
可这不对劲在何处,却又难以说出。
他盯着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公孙神算片刻,“扶公孙先生回房,去请太医。”
温平立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