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煦王府到柳家的马车,穆长萦问桃溪关于柳扶月是否一直关注艺羽夫人的事。
桃溪回想以前,知道小姐特别注重王爷与艺羽夫人的婚事,甚至亲自操办。只是她一直认为是小姐对新来的夫人有恻隐之心才特殊关怀的,并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
穆长萦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在没有找到魏氏确认之前,她不敢下定论。她本想等到中秋之后,找魏氏好好聊一聊,可是今天高令颜告诉了自己如此大的事,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找真相了。现在查到柳扶月的死因迫在眉睫,她必须要知道柳家与东宫的关系,甚至柳家与芳草阁的关系,还要找到柳扶月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被杀害?
马车到了柳家,穆长萦下车不用等通报直接奔向后院佛堂。途中她碰到了风头正盛的钱氏。
柳金月死后,她的母亲郑氏疯了,被关在后院不能再出来。二姨娘郭氏正忙于给柳茂在管家夫人中走动无暇顾及府中事宜。柳盈月因为已经入宫学校公众礼仪等待大婚,所以钱氏这位未来的东宫亲家之一不仅在府中没有了碍眼的对手,又因为女儿风头正劲,此时在柳家可是无比的靓丽。
穆长萦没有心情与钱氏说些可有可无的客套,径直越过她走过去。
自从穆长萦有了煦王府主母之权之后,在后宫和官家中算是扬名了一回。能从高家女儿的手里拿回主母印鉴,意味着她极其被莫久臣看重。现在作为真正南商第一王妃的柳扶月回到柳家,没有人不敢不拿庶女“柳扶月”当回事儿。
即便钱氏对没大没小的晚辈有意见,却只能看着“柳扶月”在府中威风凛凛的走过去。她心里烦躁,等到女儿成为太子良娣,将来成妃之后,给她好看。
穆长萦清楚钱氏打什么算盘,但是一个小小的柳家她才不放在眼里。她来到佛堂并让桃溪在佛堂外寸步不离的等候。直觉告诉她,她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甚至难以承受,但是她必须承受。
魏氏看到女儿突然赶来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刚要开口就被女儿抱住,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没什么,母亲,我只是想你了。”
穆长萦是真的想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已故她再也抱不到了。魏氏是她在华京难得体会到的母爱,她只有抱着她才能体会到母亲的宠爱。
魏氏摸着女儿的发髻,温柔笑道:“原来扶月是想家了。”
穆长萦的头埋在魏氏的肩,摇头道:“女儿不想家,只是想您了。”
魏氏微笑着说:“想娘就可以随时回来。”
穆长萦点头,她享受着这份母爱,她一定会为“柳扶月”尽孝。
两人聊了几句情深的话,穆长萦拿出一个她在禹州得到的玉钗交给母亲。在得到柳扶月三个物件之后,经过排查,穆长萦基本可以确定这只来自魏氏故乡的玉钗就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玉钗拿出来之后,魏氏的脸色变得复杂。
穆长萦知道,自己猜对了。
魏氏拿出这支玉钗,深深叹口气:“如果没有它,你也不会被煦王看中。”
穆长萦惊讶:“母亲——”
“男人都是贪的,就算不贪心你的人也会贪心你的物。”魏氏抚摸着玉钗:“这是你外公留下的遗物,可得好好保存才是。”
魏氏将玉钗还给女儿说:“我记得你说你要把它交给煦王,怎么还没给他?”
穆长萦微愣,装作遗忘,说:“是吗?我都忘记了。”
魏氏笑女儿的记性差:“可是真忘了。你好像说等到穆家小姐的婚事一结束你就给他。你说你收了心想在煦王府好好的与煦王生活。我近半年看你们相处的不错,还以为玉钗起了作用呢。”
穆长萦摸着玉钗,心情复杂。魏氏的话和桃溪的话对了,柳扶月的确想与莫久臣好好的在一起,所以想将玉钗交给莫久臣,从今以后断了与莫声文的藕断丝连,这才有了她夜去浣南湖的动作。只是没想到自己落水,最后变成了今日的结果。
“这个玉钗太过重要了。”穆长萦不敢直接问魏氏这个玉钗的秘密,她担心自己的身份被魏氏察觉,只能试探着问。
魏氏点头:“是啊,你父亲想要,你夫君想要。要不是这个玉钗我们母女俩早就被你绝情的父亲扫地出门的。与其放在身边是个危险,还不如拿出去作为一个交易让你远离柳家,至少换来你的荣华富贵。”
魏氏将女儿诞生在柳家是她一生的悔恨,她不想女儿在柳家继续受尽白眼和欺负,所以一有机会就放女儿逃离。这是魏氏这是放弃了在柳家唯一可以依仗靠山换女儿可以自由富贵。
穆长萦为柳扶月感到感激。
“煦王爷一早就知道这玉钗的秘密吧。”穆长萦再次试探问。
魏氏模棱两可:“应该是。虽然所有人都认为是用你来压制高侧妃。但是他是煦王爷,又有什么是难知道的呢?她对你外祖父的军队了如指掌,对玉钗里的方子应该更清楚才是。”
方子?穆长萦看着玉钗里灰糊糊的东西,原来这里面是一张记录的方子。
“什么方子?”穆长萦不经意之间问出口,问完之后她后悔了刚才的冲动,急忙看向魏氏。
穆长萦不确信魏氏有没有告诉过柳扶月玉钗的秘密,害怕自己露了馅。但是她见到魏氏表情平淡,猜想她应该没有听出哪里不对。
魏氏微笑着说:“是我的疏忽一直没告诉你的秘密,只是说这个玉钗交给煦王或许可以救你的性命。当时是不想将你陷入危险之中,不过你现在是煦王府主母了,告诉你这个秘密或许对你有帮助。”
穆长萦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发生自己刚刚担忧的事情。
魏氏说:“你的祖父在边境寻到过一处山洞,山洞里存放着炸药。后来他将这个山洞炸平阻止所有的风险,但是制作炸药的方子就私自留下来放在里面。”
“这里面的方子放在战场可以打造武器,放在生意场便是源源不断的金银。”魏氏看向女儿,郑重的说:“但都是可以伤人性命的法子。扶月,它很危险。”
穆长萦意外得知玉钗里的秘密。一个如果被所有人都知道一定会疯抢的炸药配方,一个得到就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秘密武器的法子,一个只要昧着良心想要赚钱就可以用来生产买卖的发家致富的方法。
穆长萦大胆猜想。东宫想要的就是这个,因为柳扶月嫁给了莫久臣,所以东宫不敢让兵法落入莫久臣手里,所以起了杀心。
那么,莫久臣知不知道这个配方所在?
他应该是知道的。他娶妻柳扶月若是为了配方,那他娶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兵符。
所有的娶妻都是他计划好的,他不要人,只是要这些东西而已。
穆长萦突然觉得自己身的担子千斤重。玉钗她不能给任何人,玉佩她必须要快些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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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煦王府的穆长萦没有瞒着桃溪。
桃溪拿着玉钗无力的坐下,才知道小姐有这么大的压力。她将玉钗小心翼翼的收好,说:“太危险了。”
“是危险也是机遇。”穆长萦说:“如果将来我的身份曝光,你定会遭受苦难。这个玉钗于我而言没有用处,但对你来说是救命的东西。”
桃溪拒绝:“你要把它给我?”
穆长萦说:“我会保管。只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嘛。”
桃溪撇了撇嘴说:“你最好别有这种打算。”
穆长萦笑了,收起盒子。
这是从柳家回来之后,穆长萦就做好的打算。
玉钗可以救命,这是柳扶月的东西,肯定要用在关键的时候。对穆长萦来说,她真实的身份很复杂。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暴露,一旦她母亲的身份公告天下,她可以逃命,她可以去死。可是她唯一的牵挂便是小桃溪,能救下桃溪,就是她认为最关键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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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令颜穿宫里送来的长袍,对着全身铜镜确定衣服合身后脱下交给雁儿。
“都说了?”莫久臣慵懒的坐在一边,语气清淡。在他旁边的桌是宫里给他定制的明日中秋衣袍,他没有试穿。
高令颜摆手让雁儿出去,拿起旁边自己的外衫边穿边说:“都按照王爷的吩咐说了。”
“她什么反应?”
“瞧不出来。”高令颜走到他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王妃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还向以前一样对艺羽夫人好奇而已。她说,知道王爷迎娶艺羽夫人的真相后,她可以向亡故的艺羽夫人交待了。”
高令颜是知道一些关于穆家小姐嫁入煦王府的原因,可是远远不如王爷告诉她的那般详细。她听从王爷的命令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柳扶月”,自己因为好奇也想要看她的反应,可惜看不出什么。
正妃向一个素未谋面的妾侍交待,说出来是不会有任何人信的。
高令颜说:“从湖心亭分开后,王妃回了柳家。”
莫久臣嗯了一声,这一点他知道。
他起身说:“明日入宫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高令颜看着要走的王爷点头:“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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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休沐。
穆长萦起个大早要去前厅接受煦王府下人等的请安。
她换了端庄的衣服,在桃溪的搀扶下来到前厅,看到莫久臣已经到了,稍稍松开桃溪前两步,屈身行礼。
莫久臣双腿交叠接受了她的礼数,让她过来坐。
穆长萦走到莫久臣旁边坐下,反正莫久臣已经知道她身有伤,所以也没有多加忌惮,让桃溪拿两个靠垫过来垫在身后,这样才不至于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而劳累。
莫久臣余光看了一眼莫久臣的小腹,眼光看向别处。
昨晚穆长萦跟着桃溪学了很久中秋煦王妃的礼仪,全部都是按照以往柳扶月的标准准备的,就是担心今天会露出马脚。
现在第一关完全度过,接下来应该就好办了。
高令颜和寒栖夫人随后走进来,依次行礼,分别坐在两侧。因为玲碧夫人被关禁闭,大家伙就不需要等她,煦王府的中秋节便是开始了。
以丁午为首,各院各房的下人丫鬟纷纷来此行礼恭贺。
莫久臣准备了红包,丁午负责发派。
穆长萦准备了月饼,又因为是当主母后的第一个中秋,她也准备了红包。
高令颜还是向以往一样准备了从万安寺买回来祈福的佛珠,一人一颗。
寒栖夫人则是准备了花茶茶包分发给众人。
为了不让云梦轩冷清,前厅事毕后,穆长萦还准备了一份中秋的大礼让桃溪送去。她则偷偷给丁午准备了一套好的茶具送过去,算是表达自己对连累了丁午的愧疚。
早餐过后,莫久臣和高令颜就要准备入宫了。
穆长萦来到主院站在门口,看着丁官家给莫久臣整理衣襟,不禁感叹莫久臣真是长了一副好模样,这一身黑金的宫廷长袍穿在身还能真是挺拔英俊。今天晚他站在城楼还不知道吸引多少个小姑娘。
丁午给王爷整理好后,看到王妃来了,自觉躬身退下。
莫久臣从全身铜镜中看到“柳扶月”的身影,问道:“后悔不与本王一起入宫?”
穆长萦摇头,迈进门槛说:“我只是来奉行我的差事。”
不能与莫久臣一同入宫,但是入宫前的准备还是要有的。比如,柳扶月就要给莫久臣的腰间挂玉坠,她就得来做。
莫久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张开双臂说;“来吧。”
穆长萦走过去,看着桌托盘里放着的十几条玉坠啧了一声:“王爷看中哪个了?”
“随便。”
“别随便呀。”穆长萦看着玉坠说:“血玉这块好不好?我看你平日也戴着了。”
“嗯。”
穆长萦得到莫久臣随意的同意的声,将血玉挂坠拿起来:“再来个白玉雕刻的吧,你平时很少戴,今天戴一下?”
“嗯。”
又是随意答应。
穆长萦偷偷白了一下眼睛,继续找最后一个挂坠,突然抿了一下唇,抬头看着莫久臣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挂坠。”
莫久臣来了兴致,放下双臂,看着颇显不自在的她说;“你不是在与本王冷战吗?”
这个时候还记仇了。
穆长萦摸了摸鼻子说:“这是去禹州前买的,那时候不是没有冷战吗?再说都是用你的钱买的,送你你才不会亏呀。”
说完,穆长萦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拎出一条精致的狼牙挂坠。
“这个我可是背着别人偷偷去夜间黑市买的狼牙,成品肯定是不如你手的象牙扳指,但是整个华京仅此一个呦。”
为了不让莫久臣拒绝,穆长萦拿着狼牙挂坠给莫久臣仔细看:“你看面的光滑程度,可是我一点点磨的。”
这个不是穆长萦说慌话。那日她和桃溪去到醉人坊买很多礼物的时候,不是没有想给莫久臣准备,甚至当下还真买了。只是穆长萦觉得莫久臣什么都不缺,送这些东西实在是俗气。所以才在当天晚偷偷溜去黑市走走,才发现这颗狼牙,回来之后自己打磨后拿去醉人坊做成挂坠。本来想送给他的,后来去了禹州才给耽搁下来的。
莫久臣随意瞟了一眼“柳扶月”准备的礼物,心里暗笑脸不显:“你这是在讨好本王?”
穆长萦收回挂坠后退一步:“没有。”
莫久臣轻笑一声,举起双臂:“行了,赶紧吧,时间不等人。”
这是要还是不要的意思?
穆长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其他两个挂坠先系在了他的腰带,正想着要不要选别的挂坠的时候,听见莫久臣说:“把狼牙拿过来。”
莫久臣笑着对“柳扶月”说:“王妃无法登高台,带着王妃送的礼物也是勉强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