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十二年夏。

通往山小屋林中小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蹦蹦跳跳的往走。在她身后，一个女子扶着树干大喘粗气喊道：“贞儿，你老娘我要累死了。”

被叫做贞儿小姑娘的小姑娘回头，手里还握着两颗刚才在路边采的小花：“娘亲，你怎么这么慢？”

女子撑着树干抱怨着：“我哪有你年轻。”

贞儿不服气：“大哥和二哥都已经跑去了，我还得等你。”

女子赶紧摆手：“你们都厉害好了吧！去追他们吧！”

贞儿笑嘻嘻的继续往山跑。

“娘娘，还能坚持吗？”女子身后露出另一个女子的脸。

穆长萦咬着牙：“不能坚持也得坚持，我还能让一帮小孩子看扁了？”

桃溪笑出声：“娘娘和孩子们还计较。”

穆长萦扶着腰踩着台阶往走：“我就纳了闷，我辛辛苦苦生的三个孩子，怎么没有一个性格像我的？只知道气我！”

桃溪扶着自家娘娘说：“昱贞公主不像你，谁像你？你气陛下的时候可比公主气你的时候还严重。”

“······”穆长萦轻咳一声不服：“他们也不像他们的父皇，都不知道心疼我。”

桃溪重重地嗯了一声：“要论这个，那是没谁能有与陛下相比，陛下都把你纵容的没边了。”

穆长萦啧了一声：“小桃溪你今天怎么不站在我这边说话？”

桃溪叹了口气：“娘娘，我累啊。”

穆长萦抬头看了看树林之的天：“还是快点吧，不然要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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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处有个院落，此时正飘出几缕满是药材香气的青烟。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一一检查晾干的药材，是不是放在唇边闻一闻，提起笔随时记在册子。

院子外传来熙攘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白姨母，礼儿前来拜会。”

“庆儿也在。”

“贞——啊啾——贞儿也在。”

少年放下草药和笔，放下手肘处的袖子前去开门。门开之后，没等说话就被三人直接团团抱住，少年的身子清瘦一时半会可受不了三个人的体重压制。

“好了，你们先松开一下。”少年刚刚松开被三人的相拥，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两位女子，向前一步行礼：“姑母，桃溪姨。”

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穆长萦救下的林儿。当年莫久臣新帝登基后，白黎辞官游走江湖，走的时候带走了当时被世人所议论的林儿，收他为徒。从此师徒二人游走四方，也是在三年前才落脚禹州附近。当年走的时候还是说话不清楚的小孩子，现在已然成长为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现在的他不叫莫林，而是跟着白黎改性为白，给了字为商陆。

白商陆请各位进去拿出准备好的凉茶：“姑母。师父去山看草药田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

穆长萦目不转睛的下打量他，笑着说：“林儿真是长大了。”

太像母亲了。

白商陆只是微微一笑，眼睛来还有掩饰不住的光芒。

穆长萦心中感慨，这性子也太像母亲了，不冷不淡的。

自从白黎定居开始，每年穆长萦都会带着三个孩子来到这里看望他们。孩子们已经与林儿熟悉起来，这会正跟他哥哥长哥哥短的亲近着。不过要说最亲近的还得是她的小女儿，果然是是自己亲生的，见到好看的人就是挪不动地方。

白黎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眼前的景象。院子里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平静许久的院落总是因为穆长萦一来而热闹——聒噪起来。

白黎一进院子，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礼儿，庆儿和贞儿给白黎行礼：“白姨母。”

这个称呼白黎可受不起并多次拒绝，可耐不住穆长萦就是这么教，索性她就不管了。

穆长萦见到白黎这次没有拒绝，稍稍放松。这么多年了，她见到白黎还是这么心里发怵。

“你们玩去吧，不要弄乱我的草药。”白黎严肃，一说话，最淘气的贞儿都得乖乖点头。

穆长萦忍不住的鼓掌：“还是白神医教育孩子有办法。”

白黎毫不客气的说：“不是教育孩子有办法，而是你的小公主与你一样，只知道窝里横。”

被戳破现实的穆长萦摸摸鼻子：“······”

在这里可没有皇后皇子公主什么的，穆长萦可不敢惹白神医。

白黎拿出脉枕放在木桌：“来。”

穆长萦乖巧的亮出手腕，白黎摸了摸微微摇头：“你这身子啊终于见点起色。”

穆长萦不好意思起来：“是我疏忽了。”

五年前穆长萦临盆前夕出了一次摔倒的意外，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全仗着老天给的怜惜才得以母女平安，别说宫里内外了，就连莫久臣差点都要去半条命，发誓再也不同意穆长萦继续生子了，穆长萦想要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的梦想随着这次的危险彻底破灭。

后来穆长萦恢复的一直差强人意，直到莫久臣多年寻找白黎，知道她定居禹州后，每一年都会来此一次，让白黎给检查身体继续调养，三年来恢复了不少。

白黎淡淡的说：“恢复的很好，还是需要多加注意才是。”

穆长萦听话的点头。

“商陆。”白黎叫来林儿：“给你姑母把把脉，开个方子。”

白商陆应了一声走过来。

穆长萦赶紧用手挡住嘴巴在白黎耳边说：“让一个小孩子来开药方可以吗？”

白黎毫不掩饰的说：“你信不着我的徒弟？”

穆长萦说：“不是信不着，只是这种病症让一个男孩子看不太方便。”

白黎说：“医者眼中只有病症，不分男女老幼。这一方面，商陆做的很好。”

白商陆已经坐过来，微笑着说：“姑母可以信侄儿。前一阵子侄儿都已经开始接生了。”

穆长萦倒吸一口气忙给白黎竖了个大拇指：“教得好！”

白黎笑而不语。

白商陆号脉结束，写好药方先拿给师父来看。白黎现在还不会让白商陆全权抓药，药方自然是要过一遍，一边看一边问白商陆为何如此用药。看着白商陆回答的头头是道，穆长萦得意的对桃溪耳语：“林儿绝对有这方面的天赋，将来就是个小神医啊。”

桃溪也感慨林儿的医术连连点头。

等药方询问结束后，穆长萦问他：“林儿接生过几个？可都顺利？”

白商陆笑着说：“村头的牛和王婶家的马都是侄儿接生的，非常顺利。”

“······”感觉自己被耍了的穆长萦马哭着脸对桃溪说：“我感觉我被林儿当练手的了。”

桃溪同样愁眉不展。

白黎让他继续去玩了，回头二脸难过的主仆说：“放心，药方我看过没有问题。若是我开药也是如此。”

穆长萦不确信：“真的？”

白黎说：“有一点你说的对，商陆的天赋的确很好，我很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白黎回头看着蹲在地看着哥哥们玩的女娃娃，问：“我看大皇子和二皇子长相偏向于陛下，小公主长的又像谁？”

穆长萦撑着下巴说：“我啊。”

“你？”白黎疑惑。

穆长萦说：“是我，穆长萦！”

不是自己这副柳扶月的身子。

莫久臣得知贞儿长的像穆长萦原本的样子的时候别提后多高兴，因为他一眼就看出四五岁的贞儿就是他当年看到的五六岁的穆长萦。天亏欠穆长萦的东西，终于在他们的女儿身重新得到了。

白黎满意的笑了：“嗯。你小的时候长的还不错。”

穆长萦笑了，权当白黎夸自己了。

黄昏将近，门外响起敲门声：“在下南旧亭。”

白黎说：“陛下来接你们了。”

门被白商陆打开，不远处正站着当今的九五至尊，再次见到他记忆里的人，白商陆微微一笑行了礼数。

穆长萦看向白黎轻语问：“林儿都已经清楚了？”

白黎点头：“他比你们想象中的性子强大，早就清楚以及接纳自己的身世。”

如此，穆长萦就放心了。

“走吧，孩子们。”穆长萦等着三个孩子与表哥告别，回头抱住林儿：“姑母明年来看你。”

白商陆笑着说：“姑母还是别来了，这副药方给您补身子应该差不多了。”

穆长萦笑了一下紧紧抱着林儿：“我来又不是来要药方的，你可比药方重要。”

白商陆说：“那姑母可要长命百岁，这样才能一直看到侄儿。”

穆长萦偷偷的说：“我那么惜命，有你在，肯定活得长。”

说完，穆长萦放下林儿，比量了一下林儿的身高。都和自己一边高了，长大了还得了。

穆长萦走出门外，告别白黎和林儿，带着桃溪和三个蹦蹦跳跳的孩子，牵住莫久臣的手。

“你看什么呢？”穆长萦发现莫久臣一直再看院落门口。

莫久臣的目光一直放在林儿身，看到他对自己微笑行礼，这块心病似乎可以放下了。

“没什么。”莫久臣握紧穆长萦的手转身下了山。

穆长萦说：“我的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莫久臣：“不行。”

穆长萦：“我还没说干什么呢？”

莫久臣：“事关再生个孩子的事就不行。”

穆长萦：“你不想再要一个女儿吗？像你一样的。”

莫久臣：“用不着。”

穆长萦：“我说——”

黄昏之下，两方之人，各自安好，各自安顿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