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慎却被长及问的一噎,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当真要应下此婚事了?
“万万不可啊!”敖慎扑通下跪伏身,“求神君向天君推了此婚事,小王夫人去的早,仅为小王诞下小女,小王只有她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跪下了,长及顿觉无趣,手轻轻一扬,那卷红纸便滚到敖慎跟前,“撕了吧。”
敖慎是真慌了,听长及这般说,三两下就将婚书给撕个粉碎,撕完才觉后怕,怎,怎么,能,撕了天君下的婚书。
吓得敖慎直磕头,“神君饶命!”
长及忽然有些想笑,没理会敖慎,起身离了大殿。
俞玥听到这,“哧”的轻笑出声。
吓得树底下的小仙们慌乱四散。
都说狐妖是世间最狡猾的,可在俞玥看来,龙族更胜一筹。
看看,戏演的一茬接一茬的,撕之前可以说是头昏脑热,护女心切;撕完之后便磕头告饶求命,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俞玥长吐了一口气,她忽然有些明白书中的长及,为何在白龙王让他归还白龙珠的时候,给的如此义无反顾。
他可能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心思了。
先前是何等骄傲的人啊,却要靠着旁人之物吊着性命,窝囊的活着。
好在,俞玥跳下树,拍拍屁股,小爷替龙爸送了颗更好的给你。
先前只是从字里行间认知这么个人物,当这个人活生生的生活在你身边时,所得到的感受是全然不同的。
更何况,本该完结在龙妞拦腰折断,长及归还白龙珠彻底身陨这一处,硬生生的被插一脚的俞玥加更改写了。
所以这些书中不曾提及的传闻,跟番外篇似的被俞玥听进耳里,落入心中。
没想到,长及还被退婚过咧,怎整的跟苦情女主似的。
故,今夜,俞玥瞅着长及的眼神,分外的柔和。
长及见某人从替他洗脚起至倒完水,就一直盯着自己瞧,缓缓放下书卷,看回去,“又有何事。”
俞玥见长及看过来,赶紧端起屁股底下的小椅子屁颠颠的坐到了长及身旁。
椅子太矮,矮了长椅上的长及一大截,俞玥仰起脑袋问,“大神,您跟我聊会儿天呗。”
长及垂眸瞧她,“聊什么。”
俞玥嘿嘿笑了,“跟我说说您以前都杀过什么厉害的妖兽呗。”
长及挑眉,“你几岁。”
俞玥嘴快的回答,“十九。”说完急忙捂住嘴,“不是,忘了。”
长及轻笑一声,丫头片子。
俞玥脑袋仰的更后了,嚯,美人儿方才是笑出声了吗。
听故事的俞玥初初还坐的住,到后来,困意袭来,实在撑不住便爬到冰床上去了。
长及见某人已扛不住了睡意,便噤了声。
俞玥从一开始到现在便一直霸着此床,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俞玥不知道的可多了,比如这张冰榻,是天君赐给长及疗伤用的,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张。
俞玥被玄兽咬残后就睡这张床,长及没了冰榻稳住灵气心脉,身子自然是愈来愈弱,便有了喂冰甲昏厥的后话。
不过现如今,长及自是不需要了。
长及还清晰的记得,那日玄兽撕咬白明珠的场景。
其实他早已赶到,在玄兽即将咬下白明珠之前,便到了。
长及忽然不想动了。
只是觉着,好累。
白帝如此宝贝她,若是她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长及如是想着。
当龙骨碎裂的声响咔咔响起的时候,长及上前了一步,他想着,总该给白帝留点面子,不能交付出去的时候,死相太过难看。
可就在他上前一步的瞬间,倒着身子的龙女忽然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那双眼眸比初见时清亮许多,只见她一张一合的轻轻说了声什么,闭上了眼睛。
长及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盯着自己说,“哟,美人。”
长及转瞬便将鲜血淋漓的她从玄兽口中拎了出来。
那时,长及想的是,濒死之人,还不忘调侃别人,好生有趣。
另一厢,敖敏回龙宫大闹了一番,质问父王为何要撕了她的婚书。
敖慎被敖敏差点气出心脏病来,取龙藤就要抽她。
敖敏哭的声嘶力竭,“表姐都可以把自己火龙珠给了他!我嫁他又怎么了!”
敖慎震惊的看向敖敏,“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探过了!表姐身上没有龙珠的气息,那火龙珠肯定就在长及神君身上!”
敖敏的后半句是带着不确定性的,敖慎气的不轻,“此事关系重大!岂容你在这胡言乱语。”
敖敏不甘的昂起头,“虽然没有在神君身边探到火龙珠的气息,可是!白叔的白龙珠不是在神君体内吗!为何连白龙珠的气息都不见了!”
敖慎一怔,缓了半天,才极其严肃的问了句,“当真一丝气息也无?”
“对!”敖敏十分肯定。
“来人,”敖慎袖子一甩,“将公主押下好生看管,不许她踏出龙宫半步!”
敖慎在殿前来回踱步,思前想后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长及宫一趟为好。
敖慎一入长及宫,便看到一蹲在水渠边敲着砖头的红衣丫头,敖慎走了几步,瞧见那张脸便转回了头,像明珠那丫头,可好像又不是。
正疑惑间,青羽迎了上来,颔首在前边带路。
敖慎瞧着化回原身的青羽,心里就更奇怪了,怎么一切都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待看到懒懒靠在云榻上的长及,敖慎那异样的感觉更是加重了。
长及睁开眼,支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稀客稀客,你我上次见面的时候,”长及细细回想,“好像还是在......”
敖慎心口咯噔一声,急忙恭敬的作揖道,“见过神君,小王今日前来叨扰,是特意亲自将另一纸婚书带来的。”
不知为何,长及忽然有些想笑,故镜重演,心境却大不相同。
长及起了身,晃到亭台边,从这里往下眺望,正好能瞧见蹲在水渠边的丫头,良久,低低应了声,“哦。”
“这······”敖慎从袖口里掏出装着婚书的锦盒,“小女不懂事,无意间看到了这纸婚书,她不知其中缘由······”生怕说多了,长及曲解了他的来意,紧接着道,“是小王教女无方,日后定好生管教,还望神君莫怪。”
说罢,将婚书从锦盒里取出,双手呈上。
长及没有回身,“一张废纸罢了,龙王自便罢。”
敖慎就等着长及这一句,连连恭敬点头,怕长及没看清,特地上前几步,当着他的侧面,将婚书撕了个干净。
长及见底下的俞玥忽然打了个呵欠,那双眼睛眯起来,跟猫儿似的,不由得,自己亦跟着打了个呵欠。
“那,小王就不叨扰神君歇息了,小王告退,“
敖慎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下玉阶的时候,差点脚底打滑,手在衣袖里发颤,是真的,小敏说的竟是真的,他身上果然没有龙珠的气息。
怎么会!上一次见到长及,正是撕婚书那日,那会儿,长及周身隐着白光,正是那白光,无时不刻的不在提醒的敖慎,此时的长及就是个靠一颗白珠子吊着命的废物。
怎么会没了呢。
敖慎忽然站住了脚,走在前边的青羽见身后的敖慎不走了,亦停了下来。
“哦对了青仙官,白侄女儿在哪?好些日子没看到她了,她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敖慎忽然问道。
青羽听敖慎问起胖龙,心下连呸几声,她有什么不习惯的,她简直不要太习惯了。
既敖慎问了,便只好颔首,在前边带路。
青羽在水渠边停下。
水渠已经被俞玥修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不再是四下淹大水的惨样,以至于,敖慎能靠得更近些。
她竟真的是!敖慎又走近了几步,怎感觉连样貌都变了,可又好像同之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此时的她,正抬着脑袋盯着自己瞧,天真浪漫的模样,这哪里是他熟识的白明珠,那丫头何曾把谁人看在眼里,骄横跋扈,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
更让敖慎惊讶的是,她身上果真没有火龙珠的气息。
“她,”敖慎连退几步,退到青羽身旁,“就是白侄女?”
白鹤点点头,是是是,就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冒充她,假不了。
“好,好好。”敖慎不多言,转身就往宫外走。
白鹤见敖慎扭头就走,也不多问。
青羽回来的时候,俞玥贴了上来,“方才那人是谁?”
白鹤睨了胖龙一眼,你表姐来了你不认识,她爹来了你也不认识,怕是被玄兽咬傻了,成了条痴傻的蠢龙。
俞玥知道白鹤开不了口,自知问了也白问,朝白鹤呸略略俩声,扭头哼了一声,小爷我收工回家了。
跑上来的时候,长及正坐在凉亭里看风景,亭子里落了满地的红纸屑。
俞玥上去捡起几片仔细辨认上面的字,仙字古文是看不懂的,便问道,“这是啥?”
长及抿了口清茶,悠悠回答,“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