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云一声尖利的嘶叫，小皮匠腿一软瘫倒在地，大铁锁重重地落在门面房的大铁门上，砰的一声凹下去一个窝。

余水云立马冲过去，死命地抱着丈夫的胳膊不肯撒手。乘着田志峰暂时抽不出手的空挡，小皮匠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后院冲，扒了院子的围墙往外跳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田志峰一怒之下，一把甩开了死缠着他的媳妇，拔腿追了过去……

余水云一个屁股蹲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顾不上疼，大声对着路上呼救：“大哥们啊，快帮我拦住他啊！老天爷啊，这是要出人命了啊！”

几个男人闻言赶紧跟着跑了过去。小皮匠不知道躲去哪里，田志峰找了半天未果。带着所有的怒气，抡着大铁锁冲进小皮匠的屋子里把他的全部家当砸得稀碎。

田志峰找到仍然瘫坐在地上的哥哥，刚发泄完的火气又上来，对着哥哥一阵吼：“你就不让那个贱女人长长教训？你还要她这个破鞋干什么？把她赶出咱们田家！”

田志峰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竟然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田静第一次见父亲哭，她揉揉早已哭肿的眼睛，走过去，坐在父亲旁边。她此刻太心疼父亲了，他把母亲当宝贝一样的宠着爱着却惨遭背叛。她甚至有点希望叔叔能替父亲好好教训教训母亲，她狠狠地伤害了父亲，摧毁了他们的家。

田志远冲到楼上，揪出了郭芬芳，把她狠狠地扔在大门口。大声地叫嚣着：“谁帮忙把这没皮没脸的贱女人娘家人喊过来把她领走！这样的破鞋，我们田家不要！”

田志远恨不得狠狠地抽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几巴掌，但他有不打女人的原则。郭芬芳捂着脸哭泣，她全身颤抖。不敢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

没过多久，郭芬芳的娘家大哥便赶过来了。郭芬芳父母觉得没脸见人，不肯出面。郭芬芳瞅着自家大哥来了，彷佛有了勇气和力量突然站起来指着田志远破口大骂：“你算个老几，来管我？我自己男人屁都没放，你算哪根葱来管我？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我们家的事需要你管？我嫁了这么窝囊的男人，我的委屈怎么没人管？”

田志峰青筋爆出，双手狠狠地攥着拳头，他要替哥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泼妇！郭芬芳哥哥，赶紧拉住她，责备地说：“自己家的事，关了门在家里说。别在外面闹，让人看了笑话。”

田志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郭芬芳哥哥摆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一句话：“没啥说的了，把她带走吧。”他牵了两个孩子交给弟媳余水云带回去，自己关了大门。田志远担心哥哥想不开做傻事，从小皮匠那个门面房进了哥哥家，陪着他。

郭芬芳被带回了娘家。

田静，田虎住进了叔叔家。

田叶把田静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女孩儿抱在一起哭了。母亲出轨在她们眼里事很肮脏的一件事。田静说她不想再看到母亲，总觉得她的身上沾染了小皮匠的味道。尽管郭芬芳一直嫌弃田志峰满身脏兮兮的机油，但是田叶却觉得父亲一点儿都不脏。她很认真得用手搓洗父亲衣服上的油渍，很小心地清理嵌在父亲指甲里的黑色污垢。一到冬天，父亲的手都会皴裂，机器上的渣滓，灰尘都会挤到那一道道裂痕里。田静想着父亲的手，刚干掉的脸颊又布满了泪水。

田叶小心地问：“姐，你以后还认她当妈妈吗？”

田静擦了擦眼泪，咬咬嘴唇，“也许不会了吧。书本里电视里的乃至于真正的妈妈不都是对家和孩子充满爱吗？我看不起我妈妈做的事情！”

田虎很快和田斌玩起了电子游戏，不过他早已在心里暗暗发好了誓，以后再也不叫那个女人“妈”了。

几个月后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出轨事件，慢慢地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淡了下来。

小皮匠收拾了破败的行囊去了其他小镇谋生；郭芬芳继续待在娘家；田静，田虎两姐弟也回到自己的家，田静心疼父亲，她要回去好好照顾父亲；田志峰继续早起晚睡地做着他的营生。

这件事给了田家所有的人都带了伤害，只是所有的人彷佛约定好了一样都闭口不谈，就像每人都割了一块大小不一的伤疤，不敢揭开，查看伤情。

田静担忧家里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她也担心张云辉家里因为母亲的事对她有了成见；她更担心父亲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痛苦。

田虎和田斌又一起发了一个誓，他们长大都不娶老婆了！

田叶则变得疑神疑鬼。她总是若有所思地关注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她要防着母亲也和伯母一样找别的男人。她会观察母亲每天穿什么裙子，化了怎样的妆；她会跟着母亲去茶馆，盯着她打麻将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男人碰到母亲的手。

有那么一次母亲在上楼的时候，田叶看见肥头大耳的邻居张老二直盯着母亲的屁股看，她赶紧冲过去挡在母亲身后，气鼓鼓地瞪着张老二。她一定会替父亲看好母亲！

大人们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时间真的有那么强的治愈能力吗？

临近年关了，郭芬芳的大哥在来镇上赶集的时候，在田志峰的门面前踱来踱去很长时间，瞅着他生意不那么繁忙的时候赶快上门。他搓着手讪笑着询问田志峰和孩子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田志峰实话实说。

郭家大哥说：“芬芳想家都想疯了，她太挂念两个孩子了。你看，这也快过年了，过年各家各户不都得团圆吗？“说完他对田志峰使了个眼色。

田志峰不吭声。

“这夫妻间哪有深仇大恨呢？都是那个不怀好意的小皮匠哄骗了她！我们在家狠狠教训了她，她也知道错了，以后肯定好好相夫教子，过日子！再说，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你找了别人，对你两个孩子能有亲妈好吗？”郭家大哥继续说道。

田志峰仍然不作声，跟郭芬芳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一直像头听话的老牛，已然成了没注意的人。好半天他才回一句：“我问问孩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