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彤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并没有逃过青竹的眼睛,她闪身挡住梅若彤的视线,低声安慰梅若彤:
“姑娘先不要慌,看看他什么意思再说。”
梅若彤使劲儿闭了闭眼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接了青竹递过来的外衣穿好。
秋影和夏风不见踪影,李彦白一个人安静地站着,虽然一身蓝色衣衫已经被雨水浸透,还有几缕湿发贴在含笑的脸上,却丝毫不见狼狈之色,眼神里依然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梅若彤垂眸穿上绣鞋,然后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李彦白说:
“果然是我没见识,竟然不知道殿下还有深夜私闯女子闺阁的爱好。不知道我将这件事情告到陛下面前会怎样?”
李彦白轻轻地笑了,他抽出袖子里其实已经湿透了的帕子拧干后擦了擦脸,才又轻声笑着对梅若彤说:
“我知道梅姑娘向来不在乎外人的评说,自然敢去陛下面前告状,可我想好心提醒姑娘一句,陛下看重脸面,最怕外人议论凤子龙孙仗势欺人,三皇子因为徐家之事被责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李彦白顿了顿,有些戏谑地看着梅若彤轻声说:
“所以,您告状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为了顾全脸面让我娶你为妻,即圆了他让我早日成亲的心愿,也在黎民百姓面前博得了一个美名。而他的理由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顾全梅姑娘的名声。”
梅若彤被气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说:
“多谢殿下好意提醒,劳你雨夜跑一趟,不会只是为了来威胁我一番的吧。”
听梅若彤这样说,李彦白满意地笑了笑说:
“我来找姑娘是为了给你解释一下我和秦姑娘的事情。”
梅若彤直接被气笑了,她和李彦白只不过是合作关系,他爱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关她什么事。青竹也很无语,满含鄙视地斜了李彦白一眼。
“秦姑娘和我是清白的,我请她跟我去惠慈庵演戏,只是为了让梁姑娘死心。”
李彦白缓缓说完,继续看着梅若彤微笑着说:
“所以姑娘真的没有必要如此轻看我,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下去的。”
梅若彤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彦白说:
“无论殿下说的是真是假,都和我无关,殿下有时间和我这个外人解释这些事情,不如趁着梁姑娘还有一口气,去关心她一下的好。”
李彦白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轻声说:
“我和梁姑娘从小一起在皇祖母身边长大,我看她和看斓曦是一样的,我也努力过,可我还是只能把她当做妹妹看待,而她却只想嫁给我。”
李彦白苦笑,眼里有明显的水光闪过,但还是接着说:
“我很无奈,所以在皇祖母过世后就不再进宫了,她常年住在坤宁宫,我进宫很容易碰到她。”
梅若彤和青竹都愣住了,坊间盛传二皇子不受宠、数年不进宫的原因是因为和梁皇后之间的矛盾。
李彦白显然明白梅若彤和青竹的疑惑,苦笑了一下说:
“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不想再提,也请姑娘不要轻信外间的传言。我听闻梁姑娘病重,心中也颇为担忧,今天过来一是为了解释秦姑娘的事情,二是为了拜托梅姑娘多进宫去照看梁姑娘,但秦姑娘之事,还请姑娘替我保密。”
李彦白说的诚恳,加之他以往并没有撒谎的先例,所以梅若彤和青竹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抵触之色都渐渐减少。
屋子里还是只亮着一盏小角灯,青竹走过去又点亮了两盏灯,梅若彤便看到了李彦白脚下渐渐扩散的水迹。
虽是春末,可这飘雨的夜里其实颇为寒凉,梅若彤穿着两件衣服尚且觉得有些冷,再打量李彦白,才注意到他的嘴唇已经呈现出乌紫色,本就白皙的面庞也愈发苍白。
梅若彤心下一软,可仍然想替梁文君争取一下,于是轻声说:
“梁姑娘对殿下已经无法释怀,她也不介意殿下多娶,殿下不如把正妻之位给梁姑娘,然后再娶心爱之人,这样起码能让梁姑娘有勇气活下去。”
李彦白深深地看着梅若彤,很久之后才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地说: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正妻之位我只愿意给她,而且这辈子我只想娶她一个人,所以无论梁姑娘如何退步,我都不可能迎她进门。”
梅若彤再次呆住,抿了抿嘴唇去看青竹,青竹同样也一脸迷茫。
哪个皇子的府上不是莺莺燕燕的一大堆,三皇子就算娶的是德妃的亲侄女,府上伺候的侍妾也不少。李彦白就算再不得宠,也不可能只要一个女人伺候啊!
李彦白将梅若彤主仆的神色尽收眼底,笑了笑说:
“看来梅姑娘是相信我的话了,那就不枉费我跑这一趟。作坊里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等新的绸缎上市后,我会让秋影将分成按期给姑娘送来。”
李彦白说完往卧房门口走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梅若彤说:
“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还可以找我,我相信我们依然能够合作愉快。”
梅若彤回过神,对着李彦白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诧异,但不得不说李彦白的一番话还是赢得了梅若彤的一些好感。
李彦白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靖勇候世子请姑娘去参加婚礼的事情,可需要我帮忙解决?”
梅若彤摇头,见李彦白不动脚步,依然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她,便解释道:
“我明天去看望梁姑娘,相信皇后娘娘会帮我的。”
李彦白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如若不成,你就让廖勇去找我。”就走出了卧房,过了一会儿就有正屋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吱呀声传来。
梅若彤颓然坐回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青竹挠了挠头,懊恼地对梅若彤说:
“姑娘,看来咱们真的是冤枉二殿下了。他冻成那样,还要跑来解释,怎么看都不像是说假话。
梅若彤依然不说话,皱了皱眉头躺回了床上。青竹弯腰被梅若彤拉被子,就听到梅若彤低声嘟囔着说:
“有了喜欢的人干嘛不赶紧成亲,何苦这样吊着梁姑娘害她受苦?”
想起梅若彤喝醉的那次,再想想李彦白今天的奇怪举止,青竹顿时很无语,姑娘什么时候都很聪明,唯独对着二殿下时就经常犯傻。
李彦白带着秋影、夏风一路赶回府中时,内侍们已经备好了热水。
秋影和夏风身体强健,收拾妥当后很快就跑去看李彦白,却发现躺在床上的李彦白已经浑身滚烫。
内侍去请太医,夏风急得跺脚,低声抱怨李彦白就不该今天去,还湿着衣服在梅若彤屋子里待那么久。
秋影又给李彦白加了一床被子,回头低声斥责夏风:
“你少说两句,就梅姑娘那性子,殿下若不吃点苦头,她会信吗?”
夏风更加恼火地说:
“我看梅姑娘就是故意装傻,殿下的心意都这么明显了,她还看不出来吗?她一贯都是个聪明人。”
李彦白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秋影和夏风苦笑了一下说: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梅姑娘没有装傻,她只是从来就没有看上过我。”
秋影和夏风顿时都悲伤起来,夏风沮丧地弯腰又给李彦白绞了个帕子搭在额头上,秋影垂着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梅若彤第二天进宫非常顺利,照顾着梁文君吃了饭和药,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就去见梁皇后。
梅若彤只是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困境,梁皇后马上就明白了,嘱咐在旁边伺候的太子妃亲自去参加韩清扬和林庭瑶的婚礼。
有太子妃亲自到场,梅若彤不怕韩清扬敢把林庭瑶拒之门外。
太子妃自然是满口应下,等梅若彤离开后,她才微笑着对梁皇后说:
“其实殿下本就要亲自去参加韩世子的婚礼,但是颍河县主对她的这位表姐也真是仁至义尽了,肯这样为她奔波。”
梁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说:
“她若没这份善心,我也不会放心让她和文君来往,不过是个可怜人,爹不疼娘不爱的,我们能帮就帮她一下吧。”
被人认为有善心的梅若彤刚回到碧桐院,青竹就把廖勇和杨柱子一起打听好的消息送了进来:
王家大少爷王贺誉和王大舅王成贯都是一个德性,不学无术,好赌好色,到林家还不到一整天,今天上午就去外面逛花楼了。
梅若彤冷笑,告诉青竹去给廖勇传话,一定要尽快把王家父子的行踪摸清楚。
青竹答应下来,又试探着问梅若彤有什么打算。
梅若彤慢慢摇着手里的团扇,看着院子里盛开的各色花卉笑着说:
“我打算把王家父子的命留在洛邑,免得他们再回去祸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