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领着梅若彤和青竹往正殿去见梁皇后,却在回廊的拐角处看到了笑眯眯的何贵人。
何贵人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了,父兄都只是小官,她自己也长得极普通,却在选秀时入了宣德帝的眼,而且进宫两年后就生下了九皇子李彦飞,还在宠冠后宫的德妃的眼皮子底下把儿子好好的养到了五岁多。
而且,自从贾家失势后,何贵人虽位份依然没变,宣德帝去永宁宫的次数却多了很多。
梅若彤只远远地看过何贵人一眼,虽然连招呼都不曾打过,却对这个相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女子印象很深。
贵人虽只有七品,可何贵人作为皇子的生母,按照惯例也只需与梅若彤行平礼即可,可她却很从容地主动走上前给梅若彤行了大礼。
梅若彤忙避开了,伸手虚扶了何贵人一下说:
“娘娘这可是折煞我了,您快请起。”
何贵人便笑得眉眼弯弯地,亲热却又不谄媚地牵了梅若彤的手笑着说:
“县主仙女一样的人物,我早就希望能和县主结交,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我的位份地,寻常不能见母家的人,所以我是前几天才知道家里竟然做出了那等不体面的事情,我真的是都快被气死了。
是我大嫂她太没有规矩,被南安侯府的人撺掇了几句就被人家当枪使,我已经传话回去了,绝不会轻饶了她,还请县主原谅我这一次。”
别说梅若彤了,连跟在后面的青竹都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何贵人的本事。
这一番说辞,不仅把自家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丝毫没有表现出赖账的意思,而且这歉意也表达得十分诚恳。
梅若彤在心里笑了笑,算是真的明白了何贵人能够走到今天的原因。
一个能屈能伸而且又十分懂得韬光养晦的女人,才是真正适合在这深宫生存的人。
本就是已经和外祖母商量好的事情,梅若彤便也朝着何贵人笑了笑说:
“娘娘也太客气了些,天下的母亲哪有不望子成龙的?想来令嫂就是因此才被人给被利用了。
再说了,何家叔父已经上过门,和我的外祖母和舅舅们都相谈甚欢,以后都是要多亲近走动的,娘娘再不要说这样客气的话了。”
何贵人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亲热地挽着梅若彤的手臂边走边低声说:
“县主,那温家也太放肆了,您放心,消息已经传到皇后娘娘那边去了,今天必定会要她们好看。”
梅若彤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真的接受了何贵人的好意。
翊坤宫的正殿里已经坐满了各家的贵妇娇女,衣香鬓影却又丝毫不喧嚣。众人都很有眼色地陪着梁皇后说话凑趣,等着十六皇子李彦逸被抱出来观礼。
梅若彤和何贵人出现的时候,梁皇后只是淡淡地受了何贵人的礼,然后很亲热地拉了梅若彤的手问:
“你的身子可还好?去看过文君了吗?”
梅若彤就着梁皇后的手在她旁边的锦凳上坐了说:
“臣女一切安好,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女刚才去看过梁姐姐了,看着她吃完饭睡熟后才过来的。”
梁皇后便笑着摸了摸梅若彤的头发说:
“你若身子好了,以后就多进宫来,照看一下文君,也陪本宫说说话。”
梅若彤微笑着应了,然后就安静地坐在梁皇后身边等着。
常进宫的命妇们都知道梁皇后身边的那两个座位,统共也就太子妃、梁文君和李斓曦坐得,就是其他的皇子皇女,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众人虽然早就知道梁皇后十分看重梅若彤,可看到梁皇后竟然是把梅若彤当做女儿一般对待,自然都还是暗暗吃惊,看向梅若彤和坐在后边的林家女眷们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审慎。
不断地有女眷们被引进来,等到最后南安侯府老太太赵氏领着一家子女眷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正殿便瞬间就静得落针可闻了。
孔老太太带着自家的孩子们如坐针毡,心里恨透了张狂的温家人。作为姻亲,就算是梁皇后提也不提她们,可只要温家人被罚,她们这些亲戚自然也是要跟着丢脸的。
温家女眷一进门就看到梅若彤坐在梁皇后身边,心里的忐忑瞬间就都挂在了脸上。
赵氏尚且算得上镇定,可大姑娘温宴已经面色泛白。
梁皇后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家人行了大礼,让她们起身后才翘了下嘴角问赵氏:
“本宫听说你养了个极厉害的孙女,竟然都能替本宫管教陛下亲封的正二品的县主了,是哪一位?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众人虽然都知道梁皇后极不待见南安侯府,可话说到这样诛心的地步,还是让大多数人都吓得打了个哆嗦。
温宴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地跪了下去,侯夫人孔淑娴满面凄色地看向孔老太太,眼神里满是哀求。
孔樊行即使犯了错,可作为这一代衍圣公的生母,孔老太太依然坐在离梁皇后很近的位置。
赵氏知道自己今天算是踢到了铁板上,就横下一条心,响亮地朝着梁皇后磕了几个头后,抬起已经青紫的额头哭着说:
“娘娘,臣妇无能,没有管教好家里的孩子,请娘娘责罚。”
梁皇后冷冷地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跪在赵氏身边的孔淑娴才说:
“你的确无能,所以才会养出如此骄横不知羞耻的孙女。”
梁皇后丝毫也不给赵氏脸面,还要再说的时候,却忽然闻到一阵怪味,冲得梁皇后皱了皱眉头。
这种味道越来越浓,梅若彤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温宴身下已经湿了一大片。
梅若彤能看到,自然其他很多人也能看到。
众人的脸色可以说是在这一刻精彩到了极点,大晋立国百余年,能如此出丑的贵女,温家大姑娘绝对是第一份。
梁皇后气得闭了闭眼,旁边的孔老太太起身在梁皇后跟前跪下说:
“娘娘,温家大姑娘欺辱县主在先,失仪丢丑在后,实在应该重罚,但今天是小殿下的喜日,还请娘娘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宽宥一二。”
孔家和南安侯府是姻亲,若孔老太太这个时候连一句话都不说,少不得以后要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骂薄情寡义。
因为谁都知道,凭着孔老太太的脸面,梁皇后必定会对温家宽容一二,至少不会牵连除了温宴以外的其他人。
南安侯夫人孔淑娴也忙起身走到孔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说:
“臣女教养侄女失职,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温宴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温家二老爷至今也没娶到一个门第能够令赵氏满意的续弦,所以至少在表面上来说,对温宴的教养就是赵氏和孔氏的责任。
梁皇后笑了一下,请孔老太太起身回去坐下,却没理会依然还跪在地上的孔淑娴,只淡淡地对赵氏说:
“既然你无能教养不好孩子,就把大姑娘送到青雀庵去住半年吧,那里的嬷嬷们有的是管教孩子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