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影在午膳前向李彦白禀报了林辰晧已经出发的消息,李彦白想了想,然后微笑着对一旁满眼期待的夏风说:
“你去找一下青竹,问问梅姑娘这两天饭用的可好?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许隐瞒,即刻就回来禀报。
另外,把王家的事情告诉梅姑娘,就说那个王旭是个很不错的人,很是忠厚可靠。”
夏风乐颠颠地去了,李彦白把桌上的一叠图纸收好,然后站了起来往外走。
秋影忙去拿了李彦白的披风过来,主仆二人出了王府的角门,乘了马车往东宫赶去。
今天李浩文过七岁的生辰,李彦白一早便给他准备好了礼物,也答应过要好好陪他玩一天的。
林辰晧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带着家里的人一起送到府门外。老太太和林庭芳都落了泪,连二太太也不停地拿帕子擦眼泪。
唯有大老爷一脸喜气,只忙着嘱护负责送林辰晧去蜀地的二老爷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洪家一定要礼数周全。任何有可能影响到林辰晧的关系都要打点好,不要怕花银子。
林辰晧自始至终都不曾再去看梅若彤,可上了马车后,当他最后一眼看到扶着老太太站在府门口的梅若彤时,还是忍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
梅若彤怕老太太心里难受,一直在福寿堂里待到吃完午饭后伺候着老太太歇下了,她才和小小一起回了碧桐院。
青竹迎了出来,告诉梅若彤说夏风午饭前来过林府,又把夏风所说的王家的事情转述给梅若彤听。
“姑娘,王爷本来就在南边有生意,所以夏风他们只打听了几个负责南边生意的管事就把事情问清楚了。”
青竹其实也替梅若晴高兴,又接着说:
“王家不仅是琼州的望族,而且素有善名,族中子弟也多是有出息上进的,所以才会在那种地方也接连几代都有考中进士的子弟。
那个王公子是王家长房嫡出的小儿子,很是受长辈的疼爱,二姑娘要是真的嫁了他,以后根本就不用回乡去照顾老幼,只在京城过他们自己的自在日子就好。”
梅若彤原本心情压抑,听了这个消息倒是也笑了笑,马上让青竹去外院告诉梅臻阳,就说可以安排个机会让梅若晴去见一见王旭了。
青竹出去忙了,碧溪和小小伺候着梅若彤梳洗了一下后午睡。
然而,等梅若彤睡醒的时候,碧溪却一边给梅若彤穿衣,一边轻声说:
“姑娘,张姨娘过来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梅若彤听完愣了一下就抬头去看桌角的滴漏,才发现今天果然是睡得久了一些。
梅若彤就示意碧溪和小小快一点给她梳妆,又问道:
“姨娘从不过来麻烦我什么,她第一次来咱们的院子,你们怎么也不叫我呢?”
小小就笑了说:
“是姨娘不让叫你,说你这些天辛苦,尽量多睡会儿。”
可不就是辛苦吗,姑娘为了二姑娘的婚事用心筹谋,二姑娘却天天都是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姑娘心里能好受吗?
碧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已经开春了,张姨娘却还是抱着手炉。屋子里烧着炭盆,梅若彤和碧溪、小小都只穿着家常的薄袄子,张姨娘却还在厚厚的锦袄外面又加了长毛的大氅。
看见梅若彤出来,张姨娘立刻站起身行礼。
梅若彤扶了张姨娘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又接了小小递上来的茶喝了两口后才对张姨娘说:
“姨娘寻常不出门,今天来找我,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张姨娘把手炉放在桌上,起身就跪在了梅若彤跟前。
碧溪和小小都吃了一惊,梅若彤忙放下茶盏去扶张姨娘说:
“姨娘有话只管说,不用行这样大的礼。”
张姨娘却不肯,坚持给梅若彤磕了三个头后才含泪说:
“妾身知道二姑娘能得这样好的一门亲事,都是因为县主的缘故。妾身感激不尽,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给县主做些针线,再来给县主磕个头。”
梅若彤这才注意到张姨娘身旁空着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挺大的褐色包袱。
梅若彤于是微笑着谢了张姨娘,然后才说:
“姨娘不用谢我,表妹能有这份姻缘,也是因为她自己善良的缘故。当年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公主,所以才会遇到纪侯爷,也才会让皇后娘娘感念在心同意了这门婚事。”
张姨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才说:
“县主太客气了,若不是您肯带着二姑娘出去走动,她哪里有机会认识公主殿下呢?
二姑娘能有今日,妾身就是即刻就死也瞑目了。以后但凡县主有要妾身做的,无论什么事,妾身都绝不推辞。”
梅若彤又和张姨娘说了几句话,就让碧溪和小小把张姨娘带来的包袱打开看看。
可等包袱一打开,梅若彤主仆却都惊呆了。
梅兰竹菊的四季帐子,难得的是连夏季的纱帐上也绣着极为繁复精致的兰花。
这样精致到极点的绣工,这样轻薄柔软的料子,就是绣一套衣裙恐怕也得几个月,更何况是四幅帐子?
张姨娘这样的身体,怕是至少也得做上两三年才能完成。
梅若彤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迟疑地看着张姨娘说:
“姨娘身体不好,何必做这样辛苦的活儿?这让我实在心里难安。”
张姨娘这才露出了一点儿笑意,轻声说:
“县主不必客气,这些东西我是从县主来京城后就开始做的,拖了这几年,所以并不累。”
梅若彤心里酸楚,看着张姨娘依然苍白的面色,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没有帮张姨娘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让张姨娘感念了这么久,竟然连她不在京城的这两年,张姨娘也是时时记挂着她的。
张姨娘慢慢地喝了几口茶,试探地看了看碧溪和小小,然后才低声对梅若彤说:
“其实妾身今天来找县主,还有一件事情想说,就是没有证据,怕贸然说了会惹县主生气。”
梅若彤就很客气地对张姨娘说:
“姨娘有什么话就只管说,碧溪和小小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不必担心。”
张姨娘这才点了点头,轻声说:
“大姑娘出嫁的时候从府里带走了不少的下人,其中有个叫小桃的丫头是一直跟在桑嬷嬷身边伺候的。
今早云烟出去替妾身买东西,却意外地在街口那边碰到了小桃。小桃没有看到云烟,云烟也没当回事,可云烟回府后就听角门的婆子说二表姑娘身边的铃儿姑娘刚才被人叫出去了。”
张姨娘说到这里就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梅若彤却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以张姨娘内敛的性子,她绝不会没有证据就跑来和她说这些的,十有八九是云烟已经看到那个小桃在和铃儿来往了,只不过是为了梅若晴或者说她这个做姐姐的脸面才说得这样含蓄。
大老爷因为林庭瑶想给梅若晴说亲到何家的事情打了林庭瑶,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张姨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和哥哥尽心在为梅若晴谋划,梅若晴却和林庭瑶在暗中来往,这可真的是极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