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排长的身体越发僵硬了,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想起身,安慰下罗清婉,却又担心罗清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自尊心太强,根本就受不了自己在人前出糗的尴尬又难堪场景,而只能继续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唯有那说出来,带上了颤音的话,却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给出卖。
“我相信你。”
这种事情,根本就造不了假。
事实上,陈瑶说出那番话后,当时,他确实为之动摇,觉得陈瑶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更觉得罗清婉确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自个儿作死,也就罢了,偏还要作上天的同时,还要将亲朋好友全部拖下水,可就有些让人接受不能了。
然而,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了几天,再结合,此刻,罗清婉这番无所顾及的控诉话语,让本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他,再也没办法继续逃避了。
谁能想得到,众人那万分感慨的“婆媳矛盾”,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先体会了一把“姑嫂矛盾”的恐怖呢?
尤其,不论心机智谋,行事手腕,这两人都不相伯仲。
真正痛苦的,却是夹在这两人中间的他。
虽然,不知道在这一刻,罗排长心里想了些什么,但,单由罗排长那陡然间软化的态度,和着痛苦怜惜的语调中,就能“脑补”出许多的罗清婉,那颗不知何时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因此而放过陈瑶。就如同陈瑶,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也不会因为两人的“姑嫂”身份,而对她高抬贵手一般。
“大哥,其实,别瞧外人提起我,都一幅不逊于顾家倾全族之力,精心培养出来的天才顾珊珊的模样,但,其实,我自己是怎么样的,我还是知道的。”
提到顾珊珊,罗清婉心里,竟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尤其,想到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前段时间的小升初考试中,顾美美这个一直被人忽视的“边缘”人物,竟然以一种横空出世的“黑马”之姿,轻轻松松就碾压了顾珊珊,成就此次升学考试,全京市第一名的好成绩,并且,两人不约而同地报名参加此次少年班招生考试,以进行又一次实力的比拼消息时,除了心里那人人具备的羡慕嫉妒等情绪之外,还有着深深的茫然无措。
难道,世家的底蕴,就是这般强吗?
强到“天才遍地走,精英多如狗”?而,他们这些出身普通的“天才”,其实,连给这些人提鞋都不配?!
不!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认命!
“只是,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要尽全力地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拼上一回!”
“哪怕,最终,成绩单出来后,录取的名单中,并没有我的名字哪怕,大院那些知晓我参加此次考试,而本着一种看好戏姿态的人,在得知我落榜的消息后,毫不留情的奚落嘲讽我,我也不会放弃!”
“人生在世,总该为自己,勇敢地拼搏一回。哪怕输得一败涂地,惨不忍睹,我也无所畏惧!”
这样永往直前,不惧艰辛困苦的精神,不仅仅是每一个士兵都必需牢记在心,永不忘记的,更是罗排长这样一个同样出身于普通人家,在部队这样一个人才济济的地方,除了豁出去拼命一般训练积累的实力,和无惧受伤危险等情况,本着“风险越大,回报就越高”的心态和理念,疯狂地刷任务积攒升职必备的军功,所一直遵循着的行事理念!
连有实力,有能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都那样努力。
那么,他就比这些人,更努力一倍,两倍,甚至,十倍,不愁不能为自己和家人搏一个好前程。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无比正确!
与此同时,回到家的薛玲,面对的就是薛将军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威胁和警告视线!
“爷爷,我交待。”
薛玲毫不犹豫地认怂了,将自己利用家里栽种出来的蔬菜瓜果,和军区大院这两个地方管理后勤的司务长搭上线,隔三差五,就将自家院子里新收的将近一辆大卡车的新鲜蔬菜瓜果,以市场价五折的低价,便宜卖给司务长,从而得到了这次,前往某保密部队看望薛志国四人时,司务长拍着胸膛,二话不说就借用一辆大卡车帮忙的承诺!
至于其它的?
比如说,卖菜得到的钱和票,当然没有被薛玲小心翼翼地存起来,而是被薛玲“二次利用”了!
简单地来说,就是那半个月里,不愿意相信自己遗传到薛家“厨房杀手”基因的薛玲,每天在厨房里折腾,报废掉一套厨具后,补充的来源!
不过,“抖包袱”嘛,当然要像挤牙膏那样,一点点地往外挤,要不然,生活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你能耐了啊!”
薛将军想破口大骂,却又在看见薛玲那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时,又忍不住心软,捏着拳头,想象对待家里其它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兔崽子一样,也拿皮带和藤条抽打一通,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薛玲是自家五代单传的“小公主”,自生下来就一直娇养,和家里那些糙养着的小崽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而不得不将到这两个念头掐灭。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薛玲低眉敛目,一幅乖巧认错的姿态,“下次,不论大事小事,我都会提前告诉你一声。你同意了,我才去做,你不同意的,哪怕那件事情,对我们一家人有着很大的帮助,我也不会去做的。”
“是吗?”薛将军磨着后槽牙,打心眼里不相信薛玲的话。真当他听不出薛玲的话外之意?真当他不明白薛玲那“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麻烦大人的”做派,和相应整出来的应付他们这些长辈们的“善意的谎言”呢?
“是的,爷爷。”敏锐察觉到薛将军身上流露出来的怨念,薛玲抿了抿唇,“我只是一时半刻没适应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薛将军:“”好吧,他又忘记了,薛玲并非普通的岁天真懵懂,善良易骗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觉醒了“宿慧”,从某方面来说,被那些记忆影响深重,难免按照自己“本性”来行事的小姑娘!
尤其,过去那年,老四一家子对薛玲的漠视冷待,都给薛玲的心里,增添了不止一道的伤口
如此一来,他又怎能强求拥有完善人格的薛玲,像一张白纸上,什么图案都没有的小姑娘一样,在自己这些做长辈的安排干预下,出现一幅幅预料中的美丽蓝图呢?
“唉”薛将军悠悠叹了口气,“罢了,你要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会同心协力承担,绝对不会将任何人抛下来,更不会将家人推出去,当成别人出气泄火的炮灰。真正紧密团结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奋斗的家人”
薛玲频频点头,一脸的受教。
而,也是到了这时,薛将军突然话峰一转:“除了十天前和五天前,这两次,你交到我这儿,让我安排人,送到你大哥手里的那些水果、肉干、罐头和麦乳精等东西,你就没有再另请司务长帮忙,捎带东西给你大哥他们?”
“啊?”没能反应过来的薛玲,下意识地愣住了,很快,就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当然没有!”
她到是想每天都让人送东西给薛志国四人,最好,能将四人的一日三餐都包揽下来,但,可能吗?
所以,这,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行吧,这次,我就相信你。”薛将军点头,“剩下的那些蔬菜瓜果,你准备怎么办?还是寄给你大伯他们吗?”
“嗯!”薛玲点头,慢悠悠地说出过去几个月一直执行的安排,“我已经和邮局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他们安排的邮车就会准时抵达。我会提前十分钟,就让人帮忙将东西搬运到大门口处,在那儿和他们会合。”
哪怕,并非第一次听到薛玲这样的安排计划,但,再一次听到的时候,薛将军依然有些震撼,看向薛玲的目光里也满是欣慰和赞叹。
不愧是薛家女,瞅瞅,单单这一手严丝密缝的统筹安排计划,就轻轻松松碾压军区和大院其它人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娇娇女!
真要说的话,十个捆作一团,也不是薛玲一人的对手!
五天后,薛玲又跟车,送了一批新鲜的蔬菜瓜果、肉干果脯、饼干蛋糕到某保密部队,如之前那般,这批东西中,一多半的蔬菜瓜果,被后勤买下来了。剩下的一部份,虽然送到了薛志国四人手里,但,以王家、林家和顾家这三家加起来将近四十来号人的凶残程度,估计,这些东西,也只会有一小半,进到薛志国四人肚子里,剩下的一多半,则会被那三四十来号人抢夺一空。
对此,薛玲没有任何的怨念。哪怕,这些人中,有和薛将军互别苗头,彼此瞧对方不顺眼的顾参谋长家的孙子们,也不例外。
不仅仅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千古至理名言的存在,更多的,却是因为家大业大的情况下,人心并非如外人所想那般齐整的!
就如同,顾家长房天才顾珊珊,和四房天才顾美美这两人的情况一般。
哪怕,借用吃食这些东西,建立起来的交情,和着其它的关系,结合在一起,只能拉拢一小部份人过来,在关键时刻,也能起到重要作用。
所谓“未雨筹谋”,莫过于此。
直到这天,顾美美再次找上门来,开门见山一句话,就将薛玲给问懵了:“我说,你知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
“咋了?”薛玲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起身,从厨房里端出清洗切盘摆放好的水果,又将用井水镇过的果茶,倒了两杯,放在托盘里,最后,再放上几样许师傅精心烹制好的花草点心,才坐到顾美美斜对面的竹椅里。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顾美美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就灌了大半杯的果茶下肚,然后,压下夏末秋初,燥热尽消,身心兼满足之下打嗝的,小口小口地品着沁凉的果茶,“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真没装!”薛玲啼笑皆非地说道,也端起果茶,小口地饮着,又指了指桌上那几乎汇聚了“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彩虹颜色的花朵糕点,“粉色的是桃花,红色的是玫瑰,黄色的是菊花,米色的是桂花,绿色的是荷叶,紫色的是薰衣草。”
“啧!”顾美美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声,顺手拿起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红色玫瑰花糕点,咬了小小一口后,就立刻被那由舌尖漫延开来的独属于玫瑰花特有的清淡甜香给征服了,以一种看似优雅,却并不慢的速度,将整块玫瑰花糕点解决掉后,端起一旁的果茶,抿了一口,就略有些嫌弃地说道,“你应该准备普洱或红茶。”
“你要喝吗?要的话,现泡也来得及。”薛玲笑眯眯地说道,不等顾美美回答,就从客厅里摆放烟酒茶叶的小柜里,拿出一盒离柜门最近的普洱茶,走到厨房里。
很快,一壶浓浓的普洱茶,就被送到了顾美美面前。
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消掉了嘴里的玫瑰花味道后,顾美美又陆续地品尝过其它几样花瓣做成的糕点,然后,用一种很是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道:“你这小日子过得,真舒坦!”
“你也可以的。”
前世今生,薛玲都认同“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这句话。而,在繁华尘嚣中,保有一颗纯粹的本心,那么,不论是处于艰辛困苦的生活中,抑或是处于富贵奢华的生活中,都能合理地安排好自己的每一天。让自己每一天,都以一种“感恩”的心态生活着,享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