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晚话没说完
“啊!”受伤的手指被权御重重一捏,这一下男人可没手下留情,疼得宁归晚眼泪都出来了。
“没听清你方才说什么,要不要再说一遍?”
权御很认真地问她。
宁归晚:“”
“是阿御回来了吗?”
权老夫人靠在床头,老人家的房间布置十分老派,有股民国韵味,酸枝家具,雕花隆纹,景泰蓝钟表,穿旗袍女人的壁画,处处都透着那个时代的独特。
方德容刚从外面进来,老人家睡不着,又想吃糕点了,所以她又去了趟厨房。
“是的,宁小姐做奶昔,切香蕉的时候割了手,先生在给她处理伤口。”方德容把糕点搁在牛奶杯子旁边,权老夫人够得着的地方,“别看先生平日里沉默话少,对宁小姐却是十分关心。”
沉默话少
权老夫人回忆起曾经阳光快意的少年他却是变了很多。
五年前回来之后,她几乎要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冷漠,寡言,眼里永远平静冰冷,似乎没有七情六欲。
“阿御变成这样,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合格。”权老夫人浑浊的眼里起了雾,“我让他受委屈了。”
“那件事也不能怪你,留先生在国内,反而危险”方德容是当年事件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当时权老太君尚在人世,对权老夫人这个儿媳厌恶到极点,更不喜权御,只认权衡一个孙子。
权御害死权老太君期待不已的曾孙,她恨不得让权御抵命。
那时候权老夫人若是维护,后果只会更严重。
“可是我儿受的苦,却是真真实实的。”权老夫人悲恸,送走儿子那些日子,她每每午夜惊醒,都心如刀绞,现在儿子回来了,她想弥补,却又无从弥补,母子俩隔着一层,表面看着无异,其实彼此心里清楚,各自疏离。
“所以啊,先生遇到个可心的人不容易,万一他真喜欢宁小姐,老夫人你就顺着他吧”
权老夫人正感怀着,冷不然听见这话,脸顿时冷下来,“要死,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嘴上没把门!”
“老夫人”
“不许再说!”
方管家:“”唉
“天池被收回的项目,四月初会重新招标,你若还想做,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给宁归晚手指贴上创口贴,权御忽然开口说起正事。
那个项目,天池已经做好前期准备,确定好启动日期,因为浑水搅和那么一下,被迫停止,损失了不少。
宁归晚知道肯定要重新招标,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相关部门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出。
四月初,还有两个多月。
宁归晚提前拿到消息,心脏跳动有些猛烈,但面上并未失态,美眸清亮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坐着,越觉男人高大挺拔。
“那瑞银旗下的建筑集团会参与这次招标吗?”
权御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两手插着裤袋,气定神闲的模样:“天池难道不能代表瑞银?”
宁归晚嘴边笑容灿烂了几分。
天池集团本应被相关部门列进黑名单,拿到竞标资格都有一定困难,但若是代表瑞银集团,夺标的机会都会变大。
宁归晚笑容嫣然:“谢谢,我会努力,不给瑞银集团丢脸。”
权御听了,薄唇微勾起,缓缓俯身,“有奖励吗?”
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蛊惑一般。
离得近了,宁归晚看清了男人饱满的卧蚕和长睫毛,眼角眉梢都似带了笑,琉璃眼瞳波光粼粼,倒映着星辰大海一般。
忽然想起一句广告语:双眼只传情,不泄露年龄。
心跳再次变得剧烈,和刚才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宁归晚怔忪片刻,回过神来,不愿去深究到底哪里不同,嘴角缓缓露出明媚的笑:“你想要的话,我准备一下,明晚给你怎么样?”
男人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她这般郑重其事,不觉一笑,直起身,“那我拭目以待。”
宁归晚端着两杯香蕉奶昔回卧室,黎漾已经四仰八叉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宁归晚搁下托盘,费了些力气才将被子从她身下扯出来,盖在她身上。
掀灭灯躺进被褥间,宁归晚有些睡不着,脑中挥不去权御眼角带笑的模样。
隔天开会,谭溪一眼看出她精神不济。
这场会议到场的都是宁归晚信得过的几个人,主题便是四月初的项目招标会,会议结束,谭溪跟宁归晚去了办公室。
“昨晚没睡好?”谭溪给她冲了杯咖啡。
“有点。”宁归晚撑了会儿发昏的额头,谭溪将咖啡杯子放在她胳膊肘边时,她抬头看向谭溪:“你有话跟我说?”
“百货商场的模特合约到期了,先前的艺人近期闹出丑闻,上次会上讨论过,决定换个艺人代言,消息放出去后,不少经纪公司打电话来推荐艺人,其中有一个有点特殊”谭溪打开带来的文件夹放到宁归晚面前。
接着又道:“这位,她的经纪人说,她和你是高中同学。”
宁归晚看向那份履历,上面印着张紫妍的照片。
“光是这个,我不会拿到你面前来说,像这种套关系的我见太多了,但这个张紫妍和尚泰国际的韩总似乎关系匪浅,韩总秘书一早打电话约长峰晚上吃饭,电话里也提了一嘴张紫妍,长峰是觉得你刚接手天池,若是能卖尚泰老总一个人情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还要跟尚泰合作。”
“不过,张紫妍名气是有,同时绯闻也多”
谭溪语气里不难听出迟疑。
“所以长峰有点拿不准,叫我来问问你。”谭溪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说,等着宁归晚的决定。
宁归晚看着照片上张紫妍的笑容,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女孩扎着马尾,面容还显稚嫩,笑容里透着腼腆和胆怯,全然没有现在的性感和外放。
娱乐圈果然是个大染缸。
她想起高中时,张紫妍曾支支吾吾跟她说:“我想考艺校,将来当演员。”内向女孩的语气里,透着对自己的不自信。
宁归晚那时候即便不谙世事,也知道娱乐圈鱼龙混杂,不是个好地方。
张紫妍又是那样好欺负的绵软性格,担心好友受欺负,她没有给出支持的回答。
张紫妍很失望,跟宁归晚说自己的理想,也许是想从好朋友嘴里听到鼓励和肯定。
后来好一段时间,张紫妍都没和宁归晚说话。
“你们商议吧。”宁归晚合上文件夹,往前推了推,“从集团角度出发,不必考虑我个人因素。”
下午三点半。
宁归晚和黎漾在市中心商业街闲逛。
天池集团旗下的百货商场,走中低端档次,进驻的都是些大众的平价的品牌,消费对象多为外来务工和工资档次不高的人群,她要给权御买礼物作为答谢,总不能在自家商场挑廉价的商品。
黎漾一路上都是姨母笑:“你总算开窍了,再不开窍,二表舅那样的好男人就要被别的女人勾搭走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哭去。”
这话刚说完,黎漾啊啊啊!地拽着宁归晚进了家奢侈品牌彩妆店,“新出的色号拿来我试试。”
柜姐看了眼这两人手里拎着的好几种奢侈品购物袋,笑容尤为灿烂,根据两人气质拿了自认为最合适口红色号:“这两款都是新出的。”
黎漾看了眼柜姐递给宁归晚的那支,立马摇头:“不行,小晚素颜时嘴唇就这个颜色,太淡了。”
“是吗?”柜姐半羡艳半恭维地道:“这可是当下最火的斩男色,长这颜色的唇色,那得多幸运啊!”
“所以啊。”黎漾一边卸嘴唇上的口红,一边道:“她才轻易把我二表舅那个闷骚老直男斩了。”
柜姐:“”信息量有点大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讨厌的人,真扫兴!”旁边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黎漾顿了一下,听出来是谁,扭头瞅见宁轻菡,立马反唇相讥:“呦呵,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小三啊,我说怎么一进来就闻到股骚味,没注意你也在这。”
在高消费店里,小三是主流客户,因为她们不差钱,也不心疼钱。
柜姐没有表现出什么,训练有素像没听见。
宁轻菡正不痛快,宁溶悦被董事会罢免了副总裁一职,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也没法再回去了,这两天出门,所有人都在问她姐姐被开除的事,搞得她丢脸死了。
尤其在两个朋友面前被说小三,更怒火中烧,站起来冲到黎漾跟前,“你少血口喷人!”
黎漾直接掐腰,气势不输:“我说错了?陈轻菡,你以前做过什么,心里有数,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四年前要不是你趁权相濡在何爷爷寿宴上喝醉了,爬上他的床,你以为他会跟你订婚?”
“我要是你,做了这么丢人的事,就夹着尾巴做人,少招惹别人,你倒好,见我一次惹我一次,你是生怕没人把你做的不要脸事往外捅,是不是?”
宁轻菡气得小脸发白,落到她身上的视线似乎都变成了鄙夷,她脑袋一热,举起手里的包就朝黎漾砸过去。
黎漾哪里肯让,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嘶!好疼好疼!”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宁归晚带黎漾去了附近的医院。
“还知道疼?”见黎漾狼狈可怜的样,宁归晚心疼又好气:“打架的时候看你挺凶猛的,还以为你不怕疼。”
“你这话好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呀?”黎漾抬着俏脸,让护士给她消毒,眼睛斜向宁归晚,“还不是因为你呀?我一看见那姓陈的,就想到她抢你的”
难得,她意识到这话说了不好,直接跳过那个名字,哼哼唧唧:“想到她害你那样伤心,我就恨不得把她打成猪头!”
宁归晚看着她,眼里带着笑:“傻瓜!”
从急诊出来,黎漾看见站在台阶下等她们的男人,顿时蔫了,习惯性往宁归晚身后躲:“二表舅怎么来了?”
夜凉如水,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穿着板正的黑色风衣,挺括的西装裤,更显出男人挺拔健硕的好身材。
他两手插着兜,微微侧着身躯望过来,随意的姿态,成了急诊门口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
“你做笔录的时候他打电话叫我们一起吃晚饭。”其实是叫宁归晚吃饭,宁归晚说着谎言,面不改色,信手拈来。
“所以你告诉他我跟人打架了?”黎漾垮着脸,“你怎么不帮我瞒着点?”
宁归晚回头瞅了眼她脸上的抓痕,“你这一脸伤,瞒得住?”
黎漾哼:“你们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枉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宁归晚:“”
“哎呀!”黎漾戏精附体似的,捂着肚子装虚弱,走下台阶到权御跟前:“我胃忽然好疼,不能跟你们去吃饭了,二表舅,你带小晚去吧。”
权御视线落在宁归晚脸上,话却是跟黎漾说:“让展沿送你。”
黎漾笑眯眯点头:“好啊好啊。”
说着忽然将宁归晚朝权御一推:“你们好好约会!”
宁归晚没防备,一下子撞进权御怀里。
权御顺势搂住女孩柔软的腰肢,黎漾跟着展沿走了,他也没松手。
严丝合缝的贴紧,宁归晚呼吸骤然有些不畅,这人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放肆过,忍不住小小挣扎,“你先放手。”
权御的目光越过宁归晚头顶,看向了别处,格外深邃凉薄,但很快,又收回视线,低下头在宁归晚耳畔轻语:“不是说有奖励?奖励呢?”
不远处,权相濡怔在当场,满眼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宁轻菡原本满腔的怨愤,在此刻一扫而空,她掏出手机,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你干什么!”权相濡额角的青筋鼓着,打落宁轻菡的手机,力道没控制好,宁轻菡痛呼了一声。
捡起手机,抬头,权相濡仍看向急诊门口,表情阴沉得可怕。
但是急诊门口那双璧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宁轻菡咬着唇,嫉妒宁归晚在权相濡心里所占的地位,可同时,心底也涌出一种近乎扭曲的畅快。
“她就是这样随便的女人,你四年前不就知道了?没成年就跟男人鬼混,这种女人,也就你觉得香,时刻惦记着!”
宁轻菡脸上也挂了彩,权相濡接到她的电话,得知她进了派出所,过来捞她,路过这家医院,只是想将她送进来就走。
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幕。
小晚怎么会和那个人在一起还是那样亲密的姿态。
听见宁轻菡的话,权相濡无比烦躁,转身冷冷地看着她:“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宁轻菡脸色一变,心痛到窒息,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这是她最不想提起的禁忌,这辈子唯一不光彩的事,却被她深爱的男人,用这样冷漠讥讽的语气说出来。
“我是什么货色?”她看着权相濡俊美得令人痴迷的面容,竭嘶底里地质问:“你说清楚,我是什么货色?”
权相濡却转身走开,不再看她一眼。
当年,在亲爷爷的寿宴上,他喝了一杯酒之后身体变得奇怪,意识到中了招,第一时间离开现场,把自己关在楼上的客房。
可是在他迷迷糊糊蚀骨难忍的时候,有人钻进了他怀里,带着女人的香气。
隔天清醒,大错已成。
天池集团名义上是瑞银集团的下属企业,年会没有单独举办。
瑞银的年会在除夕的三天前。
权相濡虽不在瑞银任职,但手里握着瑞银百分之三的股份,这是权老爷子当年为了弥补何芸箐做出的决定。
年会在瑞银旗下的酒店举办,自然是盛大热闹,各种抽奖活动,奖品之贵重将年会气氛推上一个又一个**。
黎漾自己没抽中奖,看着别人中奖也激动得热血沸腾,又一阵全场欢呼后,黎漾想抓宁归晚的手,没想到抓了个空。
一扭头,看见宁归晚朝着外面走去了,黎漾只以为她要上卫生间,也没在意。
宁归晚只是想出来透个气。
里面实在太吵。
走到露台上,冬夜的冷风一吹,倒舒服了不少。
楼下是繁华都市的霓虹夜景,璀璨迷人,很容易就让人沉醉在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中,但是这份美丽背后又埋着多少追梦人的灵魂?
肩膀忽然被暖烘烘的感觉包裹,宁归晚愣了一下,低头看见一件男士大衣裹在她身上。
“外面真冷。”是权相濡的声音。
宁归晚双手扶着刷了黑漆的栏杆,红色长裙几乎曳地,头发盘在头顶,脖颈修长优美,脸上的妆很淡,唯有红唇涂得红艳。
比身上似火的红裙还要艳。
通身有股倾斜而下的风流,灯光迷离,似妖精般勾人。
权相濡看着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女孩到底蜕变成了什么模样。
曾经她是朵喇叭花,开在雾霭弥漫的夏日清晨,美得清淡宁静,而现在,她像朵带刺的玫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视,却又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题外话
就一更
某瑶已经顶了很多锅,快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