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昔微其实今天主要是想跟唐心羽打个照面,也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和何静分开之后,她找了个隐蔽地方换回了自己的样貌,直接就回家去了。
她却不知道,唐心羽叫来的那几个混混中,有一个已经找上他们老大,也就是那几个混混讳莫如深的“七哥”。
七哥姓林,是个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的。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抄家伙混社会。他为人仗义打架也厉害,倒也混出来点名头。
后来他和几个兄弟结拜,按年纪他最小,排行第七,所以平辈的都叫他林七,下面的小弟则叫他七哥。
再后来,他们兄弟几个阴差阳错受了佛千会的恩惠,所以都归顺了佛千会。
前段时间,佛千会的二当家要找一个女孩,闹了不小的动静。后来动静被大当家压了下来,但却没有收回找人的命令,只是叮嘱大家低调行事。
他们这些佛千会正式的成员,都看过那个女孩的样子——有监控截图,还有一副十分逼真的素描画像。
但也是奇了怪了,佛千会底下人那么多,而且许多兄弟的人脉关系铺张开来,说是遍布了这月城各行各业也不为过,可愣是没有那姑娘一点消息!
林七之前也给自己手下几个人看过那女孩的样子,这么久过去不光是他,所有和他一样收到二当家命令的兄弟都没有那女孩的消息,林七压根是没再抱什么期望了,哪知今天就来了个人,说见着了那个女孩!
林七愣了一下,还有点狐疑:“你确定?”
那说话的人正是白天和林昔微动手的混混之一,他身材瘦小不擅长打架,平日里每逢动手的事总是躲在外围,所以今天并没怎么受伤,还有闲工夫看着林昔微,想起来了上面找人这码子事。
“真的!七哥!”他一副十拿九稳的语气,“你不知道,那姑娘长得,真的是……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好看呢!上面找的要是这样的人物,那也说得通啊!”
林七沉吟半晌,说道:“你去把那条街的监控都给我调出来。”
待到人走后,林七第一时间和自己上面的人说了这个消息……
林昔微回到家里,原本是想好好睡上一觉,再进天地造化钟研究探索一番。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妈?”林昔微瞪大了眼,“你怎么来了。”
一个多月前,陆尔曼闹了那一场之后,最终以陆尔曼和林温茂离婚告终。这两人婚离得无声无息,陆尔曼走的时候完全没告诉林昔微,更没有来见过她最后一面。
陆尔曼看了眼墙上的闹钟,明显还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当下就皱了眉,惯性的就想张口呵斥。临了想起来,自己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更不想在这时候和女儿争执这些细枝末节,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压下去。
她有点不自在,低头继续收拾着,说道:“我回来给你做顿饭。”
“你爸那个人,就从来都没有个顾家的样子。我看厨房放了一堆方便面,那是能常吃的东西吗?还有我说过多少遍,不许吃外面买的东西!”
“我从那堆方便面就能猜出来你们最近怎么过的!他是不是天天给你买着吃不给你做饭?我就知道他不是个能照顾人的人!”
林昔微现在再听陆尔曼这些话,倒是能听出这些不中听的话下面埋着的关心。但有一说一,这样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数落她的爸爸,实在也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妈!”林昔微赶紧给林温茂澄清,“爸爸一直是给我做饭吃的!那些方便面是我自己嘴馋买了的,但不是经常吃。”
她努力笑笑:“我爸也不愿意让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陆尔曼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林昔微走过去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点点尴尬和局促。
陆尔曼那眉头似乎是想皱却又被狠狠压下去,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她终是开口说道:“你别碰这些!”
她闭闭眼,努力让自己语气心平气和些许:“你去学习,不要碰这些。”
林昔微原本伸出去想要去帮忙择菜的手,触了电一般的收回,她反应出奇的迅速,那是整个童年和少女时期刻在骨子里的,应激式的服从。
她低头说道:“好。”然后赶紧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林昔微才轻轻吐出口气,略略放松了神经。
前段时间她问了林温茂,他说陆尔曼好像是去了别的城市,看样子是想放开月城这边的一切重新开始。
林昔微是为了陆尔曼高兴的。
刚才见陆尔曼,发现她眉宇之间那常年淤积的濒临崩溃的抑郁散了点,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甚至有年轻了两三岁的感觉,林昔微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只是十几年的相处模式,和在这期间已经造成的母女关系上的沟壑,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修复的了。
林昔微现在也只希望,陆尔曼能够在新的城市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可能等陆尔曼找回了在爱情和婚姻中丢失的自己,她才能够真的心平气和地面对林昔微,还有林家。
因为陆尔曼在外面,林昔微也就不能随意地进出天地造化钟,只就着桌上的资料继续看书。
半个小时后,饭桌上。
有足足三分钟时间,陆尔曼和林昔微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陆尔曼做了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醋溜土豆丝,还有一道她拿手的木须小炒肉,汤则是林昔微上回做过的西湖牛肉羹。
陆尔曼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做法,竟然和林昔微做的味道有九分相似,香气甚是惹人馋。
吃了一会儿,陆尔曼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在京城,工作也稳定下来了,你,还是来我这边吧。”
林昔微愣了一下,抬头有点懵地看着陆尔曼:“什么?”
陆尔曼放下手里地碗筷,深吸一口气,抬眼盯着林昔微说道:“我可以把你接到我身边来,只要你听话,我想办法把你学籍转过来。你表姨家在这边有一些关系,花点钱应该不难。”
“京城的教学条件更好,而且我也比你爸爸更适合照顾你……”
“等一下,”林昔微忍不住打断了陆尔曼,“妈妈,这么说我很抱歉,但我不觉得你比爸爸更适合照顾我。”
肉眼可见地,陆尔曼眼底地怒火“蹭”地就窜了出来:“你就非跟着你那个窝囊废的爸!”
“更好的路明明就摆在你眼前,你却不知道珍惜!你知道要给你转学籍得费多大的劲儿吗?你知道我舔着脸去求你表姨,是多丢脸的事吗?可是我还是为你去做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愿意去?!”
“妈。”林昔微抬高声音,她完全没有被陆尔曼地失控吓到,反而一双眸子坚定而平静的看着她说道,“别再这样了,别再这样把你的想法强加于我了。”
林昔微的语气明明并不激烈,但是陆尔曼却有一种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倒性笼罩逼视的吃力感。
很多更过分的话已经惯性的涌到嗓子眼,但是面对这样的林昔微,陆尔曼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说不出口。
就好像那层无形中笼罩住她的东西,化成了一只大手,死死地卡住了她的喉咙。
近乎窒息。
这是她所陌生的女儿,说着陌生的话: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个人最大的恶意,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并且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