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一角,龙旭升看着正在努力破除护山阵法的妙空道长,默默怀念李萸那种不二话就是烧的风格。莽是莽了点,但是痛快是真痛快。
好在也没有花多少时间,禁制就有了松动的迹象,龙旭臣才收起心思,跟其他同伴使了眼色,准备在禁制解开后对敌。
从崖州到京城,他们走遍了大江南北,没能查到龙蛋的踪迹,倒是妙空道长测算出转机在京城,他们才回来了。
对方遮蔽了天机,妙空道长只能从一些拐弯抹角的地方入手。
到了京城后,他仍是测算不出,但龙家是京城的地头蛇,想要找气息特殊的地方并不难,加上还能召来阴魂相助,很快就知道了雷山这个地方。
雷山在京城一直很神秘,相传是某个门派的山门,但要说是哪个门派,一时也说不清。有的鬼记得是天机门,有的鬼记得是通天教……山上有禁制,一般鬼也进不去,不过也没有鬼喜欢到这附近来,因为离雷山不远就是皇陵,附近有极强的龙气,鬼靠近了容易误伤。
龙家祖上跟雷山的人打过交道,甚至道宫也有相关记录,但那些打过交道的人都没有留下后人,他们想问也无从问起。
世间断了传承的门派不少,要是雷山上天机门之类的也是如此,雷山就会空置下来,不会有人打开禁制在山上重创一个门派。用了原门派的东西,却重创派名,这在一些看重尊师重道的人来说挺低劣。
龙旭升也想看看如今是谁占了雷山,又借雷山上传承下来的东西在外面兴风作浪。
可惜到了山下,他们找不到入山的方法,若不是忽然有龙吟传来,还不知道眼前竟然有阵法。也是因为龙吟,他们发现了雷山之上有龙蛋的气息,看来当初偷龙蛋果然是现在私占雷山的邪道。
龙旭升摩拳擦掌,正等着妙空道长解开禁制进入雷山,忽感觉背后一凉,他按剑转身,冷眼看向忽然出现的椿道人。
“什么人?”他喝道,其他人也跟着戒备起来。
“贫道道号‘椿’,不知两位在本派山门前做什么?”椿道人甩着手中的拂尘问。
“你派山门?”
“正是。雷山乃是太祖所赐,本门万物门开山掌教乃是太祖亲封的护国圣师。”
龙旭升隐约知道太祖身边有个护国圣师,但是叫圣师的有叫先师的也有,听着反倒不像一个正经的封号;至于赐下雷山的事,他更不曾听说过。护国圣师后来下落不明,朝中隐隐有人传是他得罪了太祖被太祖所忌已经归隐山野了,想不到竟在雷山。
这事太祖知道吗?景朝数代君王知道吗?
龙旭升想到这个,就对景朝皇室和椿道人所在的门派生出不满。
“在下龙旭升,见过前辈。”龙旭升淡淡打了个招呼,又介绍了与他同来的几位有脸面的道长,若椿道人一派的开山鼻祖真是太祖亲封,同样跟朝廷有关联的龙旭升还真不好就这么跟他翻脸。
介绍了一圈后,他继续跟椿道人说道:“此次唐突前来,实在有不得以的苦衷,不知前辈方不方便让我等到山上详谈?”
不管怎么说先进山,要是龙蛋真在山上就是铁证,就是朝廷法纪能容他,他们这些正派人士也是容不得的。且山脚下四野开阔,他们要是在这儿动起手来容易留下把柄,要是到了山中就不怕了。
龙旭升家中还有朝廷命官,有些事还是得遮掩一二,咳咳。
“本门一向不接待外客……”椿道人面露难色,只是这神态瞧着总有几分假。
“事关身家性命,你也不想知道?”妙空道人搭腔道。
作为妙空门的掌门,妙空道人没少跟一些想问前程的达官贵人打交道,他也不怵什么太祖亲封的圣师之后,妙空门创立的时候还没有景朝呢。连妙空门都不敢碰天下之争你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万物门竟然帮帝王争天下,这岂不是不给妙空门脸。
妙空门平常倒是不在意这些,他们测算天机求的是心中的道,帮那些达官贵人一来是为了谋生、二来也是为了试探道的边界。帝王之争他们是不碰的,有时测算得过了被天道惩戒,还得多做点善事多受点磨难来弥补。
顶着代代相传的道号,妙空道人没少吃苦,他是赚多少都留不住的命,还因为帮一个富商避祸影响了寿数,如今正努力为道宫效力给自己拉点功德避开惩罚。
他们都不敢沾,还得活得战战兢兢的,万物门哪里来的胆子碰,难道占了这雷山就能避过天雷清算不成?
椿道人自然也是怕天道清算的,不然也不会借君王的手搞事了。他如今也不怎么爱跟道宫的人打交道,论起原因也简单,玄修一道在这个缺乏灵气的世界里是小道,他们再怎么修炼也折腾不出多大动静。如今天下大道是人族的君王之道,他既然想折腾出事来,自然是在大道上折腾,在小道上费那力气做什么。
想当年他实力巅峰时,曾挑起妖修与巫修的战火,那时才热闹,天都被撞塌了一个角,四界混乱、日月无光,多少大妖大巫王殒落。如今是不成了,再怎么折腾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顶多看看天下大乱,看着如同蝼蚁的人族为了生存钩心斗角。
“诸位要是真想上山也不是不行,只是雷山有许多法阵陷阱,要是出了什么事,贫道也不一定能救。”椿道人一副替他们考虑的模样,却没有任何人相信。
“那就打扰了。”
龙旭升保持着面上的客气,心下防了椿道人一道。雷山本就是椿道人的地盘,哪怕他们人多,也不一定能讨着好。
椿道人持咒关了山门的禁制后,他们所站的位置草木退开了些,中间多出了一条小路。龙旭长原还以为这路狭窄行走不便,真走到了路上却畅通无阻,路边的野草、垂下的树枝皆避开了众人,半点不沾他们的身,就连山上的雾岚都散开了些。
想不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怎么从没听前辈提起,龙旭升暗忖。
山中非常安静,似除了他们这一行人没有其他动物。走了一会儿,他们远远可以望见一座山峰,奇异的是他们在山脚时并没有看到这座山峰的存在,像是它刚凭空长出来一般。山峰中有一洞穴,上面写着一个古体的“隐”字。
不知怎么的,龙旭升就想起李萸先前说过她来自隐门的事,要是她的师门是这样的隐世修行场所还说得过去,怎么偏一个滥用邪术的人得了这样的仙家遗府。
到底雷山以前是属于谁,为什么不曾有任何记录?
思索间,他们已经到了洞穴前面。洞前也没有门栏,只垂着几根藤蔓,朝里看去只看得到一个黄泥石壁,跟着椿道人入内后他们才发现里面灵气充沛,有飞瀑、有奇花异树、有亭台楼阁……宛若仙境。
龙旭升眼睛都忙不过来,在羡慕的同时也不忘盯着椿道人,生怕着了他的道,暗地又朝几位同伴使了眼色,想让他们借着欣赏风景去找一找龙蛋的下落。
可惜他们似乎都震惊于洞府内的风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有信能进入灵气充沛的遗境,进入鬼气沉沉的邪恶之地可能性还更高一些。龙旭升至少还去过一次湍关泽,其他人比如妙空道人去的都是类似槐村之类的地方。现在忽然进了超过他们想象的灵域,哪怕他们心下都知道要警觉,脑子却一时跟不上。
龙旭升暗暗着急,修士任何时刻的失神都不是什么好现象,更何况现在还有大敌在前。椿道人也没有辜负他的警戒,脚步一转走向他们路过的一个看着不怎么起眼的石亭。龙旭升一直关注着椿道人的举动,见他悄悄离开,马上跟了过去。
“前辈这是要去哪儿?”
椿道人脚步一顿,回头脸色不定地看向龙旭升,瞧着就像是在心里骂脏话。
龙旭升不敢掉以轻心,他在湍关泽跟扮成湍杞道人的术士打过交道,他们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超出他的想象,他也没有李萸那般的实力能与之相抗。
“正打算为各位准备些茶水……”椿道人微微笑道,目光中似有了决意。
龙旭升心下一沉,就见椿道人一抬手,忽地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他袖中窜出扑了过来。龙旭升抬手一挡,倒没有感觉到超常的威压。
不好!他暗叫一声,转头一看,椿道人已经不在眼前,再一望他正往亭子里冲。
“亭子里有古怪!”
他吼了一声,先冲了过去,其他人也清醒过来,忙跟过来帮忙。一时间放符的放符,扔法器的扔法器,洞穴中砰砰嘭嘭好不热闹。龙旭升站得最前,跟椿道人交上了手,也知道了椿道人跑进亭子的原因。
亭中的石座上正好能晒到太阳,一颗硕大的蛋就放在阳光下,边上还有一些未画完的法阵,似乎椿道人是想把龙孵化了收为己用。要是真让椿道人驭使龙族,以后更没有人能与他对抗。
椿道人的手段不少,加上有地理优势,一行人一开始并没有讨着好,但他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龙蛋,拼着受伤也要把蛋带走,这就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胶着许久后,龙旭升总算寻着椿道人一个破绽给了他一剑,其他人趁他病要他命,很快就把他打成了重伤用法器控制了起来。
“别以为你们赢了!”椿道人吐了一口血,简直就像反派人物临死前的叫嚣。
龙旭升心下隐约觉得奇怪,来不及深想就见椿道人手指掐了一个诀。
“不好!”
有人惊呼一声朝后退,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去,几乎同时,被他们包围着已经没的还手之力被捆个结实的椿道人就自爆了。
顷刻间,地动山摇,钟灵毓秀的洞府也在瞬间失去了光华,奇花异草眨眼间连渣都不剩,他们护着要害退得老远,身上仍各有损伤。
“这狗贼!”
有人忿忿骂了一声,也有人哀叹看中的草药不见的,显然是已经把洞府中的东西当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山体的震荡还没有结束,龙旭升担忧地打量了一眼,赶忙上前进了还没有倒塌的亭子抱起了完好无损的龙蛋。
“不愧是龙族。”妙空道长在边上感概道。
龙旭升附和地点头,又扫了一遍正掉细石子的洞府,说:“我们还是快走吧,这洞府怕是要塌了。”
“好。可惜了这么些好东西,这狗道人!”妙空道长也骂了一声。
倒有几个人磨蹭着还要再看看情况,等掉下来的从石子变成了大石块,他们也知道等下去没有用。有些惆怅地退到洞府前,他们看着洞内乱糟糟的,却一个个都舍不得走。龙旭升倒是没有什么耐心,跟要继续留下来看最后会不会有东西剩下能捡漏的人说了一声,他就跟妙空道长先走了。
妙空道长早就算过了,等下去也是个空,但是这结果他也没有跟其他人说,有些事没有亲眼见证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龙旭升赶着把龙蛋送走,正好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洞府内的宝物上,也没有想过这龙蛋的归属。
两人匆匆下山时,其他人都盯着还在落石头的洞府,里面扬起了不少灰尘,谁也没有发现那飞尘中有一缕轻烟飘向了空中似与青空融为了一体消散不见。
隔了不久,湍杞道人取走了这枚龙蛋,而李萸知道消息时已经又过了小半年,她还不是从湍杞道人那里知道的,而是收到家书的龙旭臣告诉了她。
“长兄找回了一枚龙蛋,已经归还失主了,幕后之人也已经身死道消,太好了!”
李萸当时正好在龙旭臣的住所,听到消息时微微一愣。
那个邪道这么脆的吗?她还没有动手呢!
显然,他们动手也不可能特意等着她来放最后一招,谁知道当时会在雷山山脚跟人撞上,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