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轮廓,终于进入了哈铭的眼中。一次和北京城一别,已经超过一年。
以前的哈铭,从来没有觉得北京的城墙,是这么的高大,是这么的宏伟。
哈铭哭了。
他觉得自己从千里迢迢的瓦剌来到北京,一路的风餐雨宿,都是值得的。
哈铭觉得自己,终究是完成了朱祁镇的殷切希望,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
伤感了一会后,哈铭收拾好了心情。
哈铭知道抵达北京,并不是他任务的结束,只是他任务的开始。
哈铭是明朝的翻译官,对于北京城,他还是很熟悉的。
哈铭进城之后,先找了一个地方住了下来,然后再好好的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酒足饭饱的哈铭,又再美美的泡了个澡。
躺在柔软的床,哈铭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对于哈铭来说,必须好好的谋划谋划。
只不过才一年,大明朝已经换了主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哈铭不确定谁还心念旧主,谁又急着向新皇帝表忠心。
兵部尚书于谦?不行!
于谦现在是朱祁钰的首席大臣。恩宠之盛,不作第二的人选。
礼部尚书胡濙?不行!
胡濙虽然是五朝老臣,资历之深,无人可匹敌。但是胡濙已经七十多了,他太老了,只怕担不起这个重担。
户部尚书陈循?不行!
陈循以前只是户部侍郎,在百官之中,他无论名望、还是资历,都不是最高的那几个人。
吏部尚书王直?可行!
王直也是五朝元老,还是一个正直的人。
在哈铭看来,王直的吏部尚书是百官之首。这位“天官”,是可以左右新皇帝的意见。
如果不是天色已晚,哈铭巴不得现在就前去吏部。
吏部,六部之首,掌全国文官升迁、调度。
吏部尚书位高权重,也被称为“天官”,是可以和内阁大学士扳手腕的存在。
吏部下辖文选、验封、稽勋、考功四司。在官场,又把这四司,称为“喜、怒、哀、乐”。
文选司,掌握文官的晋升,所以叫做喜司。
考功司,负责文官惩罚、降职,所以叫做怒司。
稽勋司,负责文官退休、丁忧,所以叫做哀司。
验封司,负责对文官的进爵、官员子孙的爵位继承,所以叫做乐司。
太阳,并不因为人的心情,而走得快一些,或者慢一些。
从清晨到日落,哈铭已经在吏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
身负重任,导致哈铭不敢相信任何人。
不见到王直,哈铭是不会说出自己的来意,也不会把朱祁镇的亲笔书信给交出来的。
哈铭也曾经向守门的卫兵打听过。
但是卫兵因为哈铭蒙古人的身份,不但没有告诉王直是不是在衙门里,反而对哈铭怀有戒心。
哈铭不得已,只能远远的躲到一旁,等待王直的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苦等了一天之后,吏部尚书王直,终于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
“王尚书,我是太皇的使者。我有太皇的亲笔书信要给你。”人高马大的哈铭,跑起来并不笨拙。
王直的几个护卫,见到一个蒙古大汗奔了过来,警戒的将王直护在中间。
“呛呛呛”……
护卫们拔刀在手,并且高呼:“保护王尚书!”
哈铭虽然情急,可是并不鲁莽。
哈铭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并且停下了脚步。哈铭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王直在听到哈铭的话后,推开了护卫:“你说你是太皇的使者,可有凭证?”
哈铭点头:“下官身有太皇手书,可做凭证。”
哈铭缓缓的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那封,他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信件。
就在哈铭伸手掏书信的时候。
王直的护卫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生怕他会掏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王直看了书信后,双眼浑浊,隐隐有泪水流出。
“当初我力劝太皇,让他不要御驾亲征,可惜他不听。如果当初他要是听了进去,怎么会有今日的苦难!”
哈铭也哭了:“太皇时常责怪自己,他也是悔不当初!”
“也罢,我明日就用这封书信,再去劝说陛下。让陛下,早日迎回太皇。”王直下定了决心。
王直心细,又命令护卫领着哈铭前去驿馆住下,让他等候消息。
“你是礼部给事中,李实大人?”哈铭在去往驿馆的路,遇到了一个他认识的官员。
李实有些不太确定:“你是哈铭?”
“李大人,我就是哈铭啊。”
此时的李实已经不再是礼部给事中了,他因公升任了都给事中。
北京保卫战后,李实受命到淮安、杨州募兵两万,进京拱卫。
同时,李实还受命并对当时乘机叛乱和阻塞运河的地方豪强加以惩办。
李实的南行,使得江淮地方得以安定。
李实曾经在礼部做官,而礼部又掌管外交。所以李实和作为翻译官的哈铭,也是旧识。
哈铭向着李实,说出了瓦剌准备送朱祁镇回来的事情。
李实消化了哈铭的信息后,说:“也先狼子野心,他肯定不是真心想送太皇回来,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财物而已。”
哈铭反驳到:“这一年来,我都陪在太皇身边。根据我的了解,也先现在是真的想送还太皇!哪怕朝廷不给他财物,也先也会这么做。”
李实也不接话,而是转移话题:“哈铭你是蒙古人,也先必定带你不薄吧?”
“李大人!我们既是旧识,也是同僚。我哈铭虽然是蒙古人,但我是明朝的官!”
李实说哈铭叛变了明朝、归附了也先,这让哈铭急了眼。哈铭在说话的时候,没有给李实好脸色。
李实继续说:“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日是明朝的官员,一世是明朝的臣子!”哈铭说得坦荡荡。
对于哈铭,李实被他君子坦荡荡所折服。
李实向哈铭致歉:“是李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着,李实又向哈铭询问他从瓦剌回来的情况。
哈铭自然是毫无隐瞒的实话实说。
当听到哈铭一个人从瓦剌赶来,以及在居庸关下差点被杀后,李实彻底被哈铭的忠诚所感动。
李实双手抱拳,对着哈铭深深的鞠躬。
“古有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今有哈铭你万里送信来。李实也是大明的臣子。太皇受辱,就是大明朝受辱,就是李实受辱。李实一定会为迎回太皇一事,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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